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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席間,我和小麥都用腿在桌子底下說話。我知道她碰我的意思,她也知道我碰她的意思,我們碰腿的主要內容,都是針對許可證的,仿佛在說,看看。其實,我看出來,海馬、達生,還有芳菲,都覺察到許可證的言行了,因為他們的眼神,經常對一下,言外之意是,大家都懂。但是,小麥把腿貼在我的腿上長時間地不動,那可是有言外之意的。我隱隱覺得,我和小麥,要有新的生活了。

  由於許可證等人要到賓館去打牌,酒很快就散了。

  在散酒之前,許可證特意關照我們。他說,你們再慢慢喝著玩,我和這幫弟兄去摸幾把。

  許可證的口氣裡充滿了得意和自豪。

  我們表示聽懂了,他要陪副市長和人大副主任到登泰大酒店打牌去了。是張田地打電話安排的房間。

  但是,許可證又多此一舉地把我拉到一邊了。許可證說,老陳,你最瞭解我,我也想跟兄弟們在一起玩,能玩出感情,能說些真話,可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己啊,市長我能不陪嗎?人大主任我能不陪嗎?還有李秘書長,都是大領導,你是搞藝術的,你什麼都懂,我也從來都高看你一眼,你能體諒我就行了。這樣,你跟兄弟們解釋一下,我改天請你喝酒,到我家到飯店都行……就這麼說定啦,你先別急著走,帶著他們慢慢再喝幾杯,還有小麥,你們還挺不錯嘛,哈哈笑話笑話……我走啦,這裡就交給你了。

  我答應了許可證。

  可我們並沒有慢慢再喝幾杯。

  我們也各自散了。大家表面是痛痛快快的,實際上,內心和我差不多。作家海馬說,我本來是要趕稿子的,我都好久沒寫什麼正經東西了,我那首詩,都構思兩個星期了。達生說,我上南京都沒去,南京的生意都讓我推掉了。芳菲熱烈地笑著,說,我看這樣很好,金主任人不錯,金主任說不定能幫我拉點廣告呢,還有李秘書長,還有張老闆,也不錯,沒想到許可證還有點本事。海馬說,得著你了,我是看著不順眼。芳菲說,什麼順眼不順眼的,人家許可證玩的是面子,是展現自己的實力,懂不懂你呀,看你還是作家呢,就不曉得林子大什麼鳥都有的道理?這樣子來說,大家不都是很好?看不順眼就各忙各的,順眼就常在一起玩玩,實在不行,最多不遠不近就是了。

  我很贊成芳菲的話。我覺得,這和芳菲的職業可能有關,她在晨報搞廣告,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碰到金主任這樣的人,不一把抓住才怪了。但是,我看芳菲臉上掛著笑意。她的笑和十年前一樣,十年前的笑,走過長長的時間隧道,還是那樣的感動人。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我想到了重敘舊情一類的話。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她也看到小麥和我的言行舉止了。我再看一眼芳菲,心裡有些隱隱的,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我覺得,大家心裡也許並不好受,我還是少說兩句吧。芳菲騎上摩托車,然後跟我們叫一聲拜拜,她目光在掃過我的時候,是和我的眼睛對視了一下的。與此同時,芳菲的摩托車呼地一聲就沖進街市的燈光裡了。達生也上了他的切諾基吉普車,跟海馬說,跟我去玩啊。海馬臨上車時,看了我和小麥一眼。達生又說,老陳、小麥,一起走啊?小麥說,不了。我也說,我還有點事。達生說,要不你和小麥找地方聊天去,老陳,可要照顧好小麥啊,出了差錯我拿你算帳。海馬說,出什麼差錯?老陳還巴不得出點差錯呢,你說是不是老陳?小麥,你和老陳去出點差錯啊哈哈哈……

  我打著哈哈,跟他們揮手。

  就剩下我和小麥了。我和小麥在春城飯店門口的燈光裡,互相笑著。我看到小麥閃閃發亮的牙齒,還有她閃閃發亮的眼睛。

  我說,你老是碰我腿,什麼意思啊?

  小麥說,那你不是也碰我腿嗎,你是什麼意思?

  我說,原來這樣啊。

  小麥說,原來就是這樣啊。

  我們再次笑起來。

  小麥說,只可意會……

  我說,許可證這傢伙,真有意思。

  小麥說,什麼有意思啊,我當初就沒看錯。

  小麥說的當初,就是十年前,她和許可證那場不了了之的戀情。

  我說,人家那是有尊嚴的生活嘛。

  喲喲喲,別噁心我了!小麥說,算了算了,我們提他幹什麼啊,沒勁!

  我也附和著說沒勁。

  小麥說,坐坐去啊。

  我說,坐坐去啊。

  小麥說,到老樹咖啡館還是半打啤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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