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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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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證的話越說越多,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他自己了。按級別,許可證是副處,金中華也是副處,李景德雖然是市府帶「副」字頭的秘書長,卻是名副其實的正處。許可證對自己多年來還是副處很是不服氣,言語中,對市領導有些不敬。李景德也是善解人意,他說,許總,你這副處幹了有四五年了吧?許可證說,整整八年。許可證感歎道,我今年四十多了,眼看「奔五」了。李景德說,這倒是個問題,我看你差一歲就五十了,不過,有一個變通的辦法,不知你老許想過沒有。許可證說,什麼好辦法?李景德說,換一個更實惠的單位。許可證說,想倒是想過,可這也不容易啊。李景德說,當然當然,事在人為嘛,只要你敢想,就有這個可能,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副處跟副處可不一樣,有的副處,一年收入幾十萬,有的只能拿點死工資,有的工資加獎金,收入也不少,比如報社廣電什麼的,是不是? 話又說到金中華。聽口音,李景德對金中華充滿希望。李景德說,中華你要穩妥一點,你年輕,三十出點頭的副處級,正是幹事情的好時候,前途鮮花燦爛啊。 金中華謙虛地說,還不是朋友們幫忙。 他們談了一陣官場上的話,又談女人。談女人和談官話,他們都一樣的擅長。我擔心他們會拿小麥和芳菲開玩笑,甚至還有胡月月。還好,他們嘴裡都有各色各樣的女人,並不去顧及小麥和芳菲。這樣一來,我又有點為小麥和芳菲鳴不平了,敢情小麥和芳菲還沒進入他們的視線啊。這樣也好,小麥和芳菲落得耳朵乾淨。不過,他們說了那麼多女人,後來把話題盯在一個女人身上了。這個女人叫王娟娟。我們聽出來,這個王娟娟,是和金主任有瓜葛的。最後,金主任自鳴得意地說,你們不要再說王娟娟了,你們誰再說王娟娟,我讓王娟娟過來,都把你們喝趴下。金主任說這話時,臉色通紅,我注意到了,他並不是喝多了才臉紅,他喝頭一兩杯時,臉就紅了。不過他沒有表示不能喝的意思,而是一杯一杯地跟我們乾杯。金主任長相緊湊,鼻子眼睛嘴巴收得很近,說話也緊湊而有力。他說讓王娟娟過來喝酒,說要把大家喝趴下,是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好像一個字就是一杯酒,但是大家並沒有怕他,而是跟著起哄,一致要求讓王娟娟來。李秘書長哈哈著說,你讓王娟娟來啊,看誰把誰喝趴下!李秘書長虛虛胖胖的,喝再多的酒臉也不紅。許可證也說好久沒和王娟娟喝酒了。許可證還說老金你怎麼沒把王娟娟叫來。金主任打了幾句哈哈。關於王娟娟的話就告一段落。金主任到底是江湖上的,他酒杯一端,就敬小麥和芳菲了。小麥隨便端一下杯子,並沒有喝。倒是芳菲,端起杯子又多說一句話,金主任,這杯酒,算我敬你的。金主任說,這可不行,這杯是我敬你的,你要是敬我,這杯喝完以後你再敬,你敬多少我喝多少。芳菲也討巧賣乖地說,好啊金主任,我幹!芳菲真的把杯中白酒一飲而盡了。我們都跟著喝彩。芳菲親自給金主任倒酒。金主任眼睛跟著芳菲轉,跟芳菲開著不輕不重的玩笑。我以為芳菲應付起來會很吃力,沒想到她遊刃有餘,看來,幾年的報社工作,已經把她鍛煉出來了。許可證看喝酒重心發生了轉移,也偷偷竊喜。他對芳菲說,金主任可是能辦事的人啊,你廣告部有什麼困難,金主任會樂意幫忙的。金主任也不客氣,他說,幫忙不敢說,幫著出出主意還差不多,芳菲看來是有目的的,她抓住金主任猛喝。金主任最後招架不住了,他對李秘書長說,老李啊,我喝多了,你可要……你可要把我送回去啊。李秘書長說,我才不送你呢,讓芳菲送!讓芳菲把你送到王娟娟那兒。金主任說,那不行,那不是全亂啦,娟娟非把我鼻子咬下來不可。李秘書長說,那也未必吧,你以為娟娟真愛你啊?說不定,正好找藉口逃脫呢。金主任認真地說,李秘書長,你,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絕對不可能,我們是經過考驗的。李秘書長不屑地說,考驗?哈哈哈哈,你還相信考驗。金主任看李秘書長不救他,又跟張田地求援,張老闆,我喝多了……喝多了。張老闆說,不多不多。張老闆說不多不多的時候,眼睛望著許可證,意思是說,差不多了。 酒確實喝得差不多了。 大家舌頭都硬了。 每個人說話也都是各有重點了。 金主任和芳菲說話,達生和張田地說話,我和小麥說話。最精彩的,還是許可證獻媚般地和胡月月說話了。 話越說越多的時候,我們才沒有配角的感覺。 但是,達生和張田地關於挖掘機之類的話,讓胡月月岔過去了。胡月月岔達生的話,並不是對達生的不敬重,而是要逃避許可證。這一點,小麥也是看在眼裡的。 胡月月說,田地你把嘴張著,讓我看看。 張田地就把嘴張著,用一根手指頭按住下嘴唇,讓胡月月看。胡月月看了一會,說,還沒好,還有米粒大一塊,你不應該喝酒,這種口腔潰瘍,對酒很過敏,會加重的。 張田地說,感覺比昨天好多了,我少喝點酒,去去火,消消炎,不要緊。 幸虧我昨晚給你貼上意可貼。胡月月說完,就不說話了。她坐著不動,也不看別人,乾淨而整潔的臉上,氤氳著淡淡的喜悅。我注意到,整個吃飯的過程,她都基本保持這樣的表情和姿態,她也不敬別人酒,如果別人敬她酒,她就端起鮮奶抿一小口。如果別人不找她說話,她也不跟任何人說話。就連跟她熟悉的李景德、金中華,也沒跟她多說什麼。她大約不是不善說話,而是沒有說話的氣氛。至於像許可證那樣,近乎不知廉恥的嘴臉,她是能躲就躲的。 幸而還好,許可證和李景德說上了。他們說著市里主要領導的愛好和特長,以及他們的升遷過程。他們說著說著,許可證一激動,摸出手機,說,讓周主任也過來?還有孫市長,都把他們叫過來,吃完飯我們到賓館去打牌。李秘書長說,這麼晚了,驚動市長、人大主任他們,不太好吧?許可證說,這有什麼不好的,都是小弟兄,我叫他們來,誰還敢不來啊。許可證又說,要不這樣也行,讓他們直接去賓館。李秘書長說,也好,那就讓領導去賓館吧,張田地你先去聯繫一下。 小麥的腿又碰我一下了。我看一眼小麥,她低著頭正在喝湯,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的。我也碰她一下,表示我懂她的意思。小麥再碰我一下,還瞟我一眼,意味深長的。我們都知道,許可證又搬出副市長和人大副主任,確實是擺顯給我們看的。但是,我能夠理解許可證這種人,因為他不擺這個,如何又能顯示自己的身份和能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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