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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三)

  海灣村還有一個很奇怪的行當——黑的,也就是非法營運私家車。

  最早在休閒區的草坪上跟剛認識的阿婷聊天時,我就曾望著村內主幹道上的私家計程車發呆。每天早晨,他們開著私家車,按先來後到的順序在這條道上排隊,前一輛車絕塵而去,後一輛車逐步往前挪動。有的司機為了保養或是省油,乾脆人在車外,用手推著車子一步一步往前挪。

  「他們在幹什麼?」我真不知道他們遵循的是什麼遊戲規則。

  阿婷笑著告訴我:「跑私家出租唄!他們原先用摩托車載客,專門送在村裡居住的香港人去皇崗口岸過境。每天一早,都排隊等著送港客哩。這兩年取締了電單車,他們也鳥槍換炮啦!買了台破車,跑跑私家出租,與有牌照的的士搶生意……」阿婷告訴我,他們幾乎都是重慶人,買的均是套牌車,車子都很破很舊,最多不會超過兩萬元。他們一天最多跑上三五趟,現在基本上處於虧本狀態。

  這就是說,這些黑的營運的好壞,主要看居住在本村港人的數量多少而言。這又是一個因「二奶」群落而派生出的特殊行業。

  深圳的計程車,港人叫的士,起步價在國內是最貴的,上車就是12.50元,少不得半毫。私家車非法投入營運不用繳納任何稅費,成本很低,比登記在冊的的士要便宜得多。黑的沒有計價表,一般是上車講價,價格隨運程遠近而定。有些價目是市場上俗成,是眾所周知的。比如說,到皇崗口岸是10元,到附近幾個村子也是10元,到羅湖口岸是20元,無論如何都比打的便宜。

  我隱姓埋名住進海灣村,各項開支都很大,為了節省開支,每回出村辦事,都打黑的。我打車的習慣是,儘量搭乘同一輛車。這樣一來,我與王慶毅先生成了朋友。

  王慶毅今年38歲,瘦精精的重慶人,原先曾吸過毒,很快就戒掉了。為了謀生,買下一輛川路牌農用車在家鄉跑運輸,每天拉泥土,拖磚頭,只能勉強糊口。聽鄉里人說在深圳買個二手車跑出租很賺錢,就將農用車轉賣掉,帶著錢跑到深圳來謀生。

  每次坐他的車,我總是有意無意地扯出「二奶」與港客的話題。王慶毅是個喜歡「擺龍門陣」的人,往往就他的所見所聞作繪聲繪色的描繪,竹筒倒豆子似的告訴我村中一些事情。

  王慶毅說,比起90年代初,如今的「二奶」少多了。「二奶」最多的時候,是在1996年至1997年。那時,很多港人在村裡過週末,每到星期一早上就往皇崗口岸跑,趕往港九上班。有再多的車都能拉到港客。現在香港經濟不是很景氣,貨櫃車司機賺錢越來越少,一月最多賺兩萬多元,假如有司機想賺5萬元,那准得夾帶貨品走私。早些年,香港人在風月場所結識一些風塵女子,有的把她包下來當「二奶」。一些做過「雞」的女孩子守不住自己的心,被人包後,由於獨守空房,寂寞難當,常常跟老鄉或是酒吧裡的陌生人鬼混,或是再次出門去賣,惹得港人大怒。這些港人接受多次經驗教訓後,不再包從良的「雞」。所以,現在被包的「二奶」中,以剛從家鄉出來的工廠妹居多。港人認為她們乾淨,在金錢和物質方面相對容易滿足。

  自1994年秋天開始,村中的主幹道上,開始停泊著專門接送香港人的摩托車。摩托車仔將村中的港人送到皇崗口岸或是別的地方,在皇崗口岸接來香港貨櫃車司機,送進村中。當時的摩托車仔有四五十個,各自為政,互不答理。

  1998年之後,摩托車仔越來越多,生意也就越來越難做。

  1999年,一兩位精明的摩托車仔在賺了些錢後,偷偷地買來二手車開始接送港客。比起摩托車來,私家車安全、便捷,不用擔心颳風下雨。很快,私家車的生意便火旺起來。那時,一天可以賺到好幾百元錢。不久,幾乎在一夜之間,所有的摩托車仔都鳥槍換炮,即便是借債,也一律換上了各款各樣的私家小車。如今,村中專門跑運輸的私家車總數在50輛左右。每月車輛在主幹道上排隊候客的地盤費用也上升到了500元。

  最有意思的是,每天傍晚時分,這條停車的主幹道上,竟然嚴禁停泊私家車。原因很簡單,要讓位給從香港或外地回村的香港貨櫃車。村中有條不成文的規定:自每晚6時起,為照顧香港貨櫃車的停泊,私家車接送客人時,不准停泊在村中。因此,50輛私家車常常在保安不留意時,偷偷溜進來,接上一兩位客人就走。或是集體在村口兜圈,等待客人。

  2000年9月份,王慶毅來深後在車行花18000元買了輛夏利車。這輛二手車車況很差,王慶毅倒是滿心歡喜。他在127棟樓的三樓,和另外3位司機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生意雖然不太好,他仍興致勃勃,希望通過自己的勤勞,帶給妻兒夢想中的生活。

  我每次外出,都坐王慶毅的車。他把我當成好友,認定我是一位善良的被人拋棄的「二奶」,說什麼都不避諱我。談起村中「二奶」的狀況,王慶毅撇撇嘴說:「那些『二奶』們,哪裡收得住心嘍?晚上,只要香港人不過來,她們總是一個人出去玩,不是去卡拉OK,就是去附近的村宵夜。晚上一兩點鐘,還有『二奶』打電話來,要包我的車出門逛逛。」

  「我跟你講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是深夜。一個女孩子打我的手機,要包我的車。上車後,我好奇地問她:『你一個人出去,你老公讓不讓呀?』

  「她回答我:『我老公又不在,他在香港哩!』

  「『現在這麼晚,你出門幹什麼呢?』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找老公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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