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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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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周望?」坐在前排的尚進書記側轉身子問,他在近距離裡看到一個棱角分明、面容清臒的國字臉,兩個眼窩深深地陷進去,卻更顯得這張臉的幹練,這個人兩眼通紅疲憊的樣子顯然是熬夜之後的結果。 一個新到的市委書記能把自己邀請到專車上,特別是還知道自己的名字,這要按常規來說對任何人可都是感到榮幸和驚訝的事情,但周望的表情仍然十分平靜,只是點頭對自己的名字作了肯定。其實,此時的他還在考慮剛做過的片子哪裡還存在著問題,連續好幾天了,為趕制一個大型專題片一直在熬夜,昨天晚上更是幹了一個通宵才徹底將片子搞完。今天理應他休息,可是台領導叫他跟隨尚進書記下鄉,可能是領導考慮到新書記的第一次露面,一般的記者隨同採訪惟恐挂一漏萬,心裡不踏實吧,所以才叫他這個新聞部主任親自出馬。 見周望如此反應,尚進也沒有了啥表情,略微停頓了一下,說:「其實我早知道你了,明白是通過啥管道嗎?」 「應該是新聞管道吧!你一定看過我的片子或者是新聞稿子,可能是在互聯網上吧!」提起新聞,周望似乎興奮了起來,眼睛裡也立馬放射出來了光芒,一掃方才的疲憊不堪。 尚進說自己在上中學的時候就喜歡寫作,更喜歡新聞,上大學時第一自願報考的是華東一個大學的中文系,卻不如人願地分配到經濟系,和通貨膨脹、經濟危機、基尼係數、特裡芬難題打起了交道。後來上研究生進了礦業大學研究起礦業經濟,算是與新聞徹底地絕緣了。不過,他在遺憾中一直養成了每天上網看新聞的習慣。尚進說著便很自然地提到周望的那個糧庫報導,問他是怎麼知道這條線索的,特別是後面跟蹤報導裡那一桌吃一萬八的事情簡直就好像記者吃了那頓飯,叫人懷疑你們究竟是記者還是國家安全部的特工。 在隨後一周多的乘車途中,尚進瞭解到周望既春風得意又充滿艱辛的採訪生涯。周望告訴尚進,自己之所以全心全意地投入身心去寫新聞主要是緣於對這個職業的無比摯愛,有了愛自然而然地就會產生多種責任,當然他從來不敢說一個小人物的責任是多麼的偉大和崇高。作為一個新聞記者,政府電視臺的記者,能為黨的事業鼓與呼,為老百姓呐與喊,便是他個人的最大滿足。周望講述了他的歷史,軍校還沒畢業,部隊從指揮學校裡抽調部分學生上戰場鍛煉,他便積極報了名,還寫了血書,終於趕上了到炮火連天的老山前線的機會。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戰友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的壯烈景象永遠地留在自己的腦海裡,永不磨滅。他頭頂著呼嘯的炮彈蹲在貓耳洞裡不由地拿起了筆在煙盒上開始了新聞寫作,周望把這種寫作視作對逝者最好的追思和對這一歷史畫面的真實記錄。 尚進頭次深入基層調查研究的新聞在海山電視臺播放了,他從片子中看出周望果然是名才華橫溢的記者。他從多家地市級電視臺裡看到圍繞自己這個級別領導的新聞報導普遍有兩種流行的方式,一種是純粹走馬觀花式的報導,是沒有個性的程式化,這樣的消息發出來就乾巴巴的,對任何領導都合適,比如:市委書記尚進某月某日至某日在哪裡,又到哪裡進行了調研。調研中,尚進指出……尚進要求……尚進進一步要求……尚進強調……尚進重點強調……尚進希望……尚進特別希望……尚進號召……尚進最後號召……;第二種是流水帳式的看圖說話,事無巨細,侃侃而談,畫面上正在下雨,播音員就說領導踩著泥濘冒雨來到田間地頭,畫面上出現了大太陽,播音員又說領導頂著烈日深入到建設工地,整個一個看圖說話,逼得觀眾只得不停換台,這些沒有信息量的東西耽誤了觀眾的時間,引起他們的普遍反感,在《海山日報》頭版頭條上發出的消息便是這樣的稿件,可電視臺裡周望發出的新聞真有些特別,通過鮮活的畫面準確地傳遞出市委的工作資訊。畫面一出現,便是尚進和農民一起親切交談的同期聲,新聞很抓人也很有新意,對他到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完全沒有進行簡單羅列。後來看周望報導的新聞多了,更覺得他的新聞有個性和特色。除個別輿論監督和部分社會新聞外,這些新聞裡面大多數是很有些見地的經濟論述和觀察與思考方面的深度報導,有的觀點很是超前,沒有一定理論功底的人是寫不出這些文章的。尚進喜歡看新華社發的「記者述評」、「新華視點」和《經濟日報》上對一些經濟現象的評述,比如「我國外匯為何繼續堅挺」的分析文章,但他知道這些大媒體在內部的分工很細緻,跑某個口的記者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時間長了這些歸口採訪的記者便成了這個領域的專家。而對於海山的周望而言,他沒有多高的學歷,跑得又是八面玲瓏,加上身處海山這個經濟欠發達的內陸地區,在天時地利人和方面均沒有優勢,可新聞能搞到如此程度真是很不簡單,說穿了,裡面的奧秘只有一條,那便是他不斷努力學習、深入思考。周望不是也說過,世界上只有懶人,沒有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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