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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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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的山那可是真正的山啊!群山像畫家用如椽巨筆強烈揮舞再加上瀟灑潑墨後勾勒出來的波浪線,山連山,山套山,山裹山,山偎山,成為無數個連體嬰兒怎麼也分不開了,遠看近看高低雖有不同,無論怎麼看起伏的山勢都是連綿不斷。因為北高南低海拔相差近千米,局部又是地無三尺平,有人誇張地說,走在海山的土地上,兩個腳便再也不可能一般高,往北走後腳一定要比前腳低幾公分,反之前腳比後腳低幾公分。海山不僅山高,風也厲害,有「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的俗語來形容這裡風沙災害的頻繁。特別是在春秋兩季,每當秋冬西伯利亞的寒流勁吹過來,缺乏水資源且植被稀疏的海山大地伴隨著勁風簡直成為一片黃色的世界,那騰起來的浮土沙子是遮天蔽日,有時候連續幾天都是「天上一籠統,地下黑洞洞」,有一外地人曾寫文章談及對海山的感受,說海山的風要是刮起來,那風可不是風啊,簡直就是一堵堵厚實的牆,牆裡夾雜著沙子黑乎乎地朝你壓過來,像柳樹的枝條那樣抽打著人的臉,整個進入到了一個「黑雲壓頂城欲摧」的恐怖世界裡。在海山,人才能知道什麼叫風,才知道風箏為什麼能上天,才知道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海山真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令人驚詫和不解的是,這個地方竟然存在一千多年了,而且這裡的人們還信心百倍地繼續生存著…… 正因為海山的山多決定了海山的貧窮,也正因為海山的山大,它才能成為革命老區。歷史上,海山便是農民起義軍的根據地和大後方,朱元璋、李自成都在海山駐紮過、躲藏過,他們鑽進深山,直叫皇帝老兒和朝廷無能為力地乾瞪眼。上個世紀初,中國共產黨誕生在上海的兩年後,海山便出現了罕見的共產黨組織,在這個北方地區很快鬧起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還發生過一起海山起義,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留下濃彩重筆。紅色的步履自然催生了紅色文化的發展,當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工農紅軍到海山后,很快便應運而生地出現了手抄版的《紅色海山報》,這份小報伴隨著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勝利走過了輝煌。全國解放後,《紅色海山報》改為週三刊的《海山報》,成為隸屬於海山地委的機關報。到了文革,《海山報》乘著革命委員會大肆成立的東風順應著潮流又改為《海山戰鬥報》,成為文攻武衛搖旗呐喊的工具。經過改名、停刊、復刊和改名等差不多半個世紀的演變,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才真正有了現在的《海山日報》。 《海山日報》同萬物一樣總在不斷發展變化著,起先成為日報時,也僅僅是四開四版每週出版六張的「小日報」,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改為對開四版的大日報。伴隨著新世紀的曙光,《海山日報》才定型為現在這樣對開八版每天都出版的彩色報紙。由於海山地處革命老區,更重要的是報社早年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鼓過、呼過、呐喊過,所以中央對口的新聞單位也把資助的目光聚焦到這裡,今天是新華社送二十台電腦,明天人民日報社支援一套電子排版系統,後天經濟日報社贈一台高級進口印刷機……這樣資助武裝的結果使海山報社的設備在全省地市級報社裡成為老大,僅看每天的八個彩版足令同行們紛紛羡慕咂舌的。 《海山日報》儘管包裝豪華,但讀起來卻味同嚼蠟,像每天的太陽總是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一樣,《海山日報》更像一台高級影印機,每天把黨中央、省委以及市委的指示精神原原本本地傳達給受眾,而不管這些受眾是不是已經早從快捷的「新聞聯播」、「本省新聞」以及其他報紙和互聯網等途徑獲得了。該報除了傳遞上級重要的指示精神這樣的功能以外,便是發佈市委、市政府的動態性工作。在這些工作中,對市領導的日常動態報導自然最多,今天這個書記到農村看望貧困戶,明天那個副市長檢查春耕生產,後天紀檢委書記到縣裡召開黨員大會,親自講反腐敗的重要意義,再不就是那幾個效益頗好的企業的經驗介紹或者是新華社的電訊稿。整天都刊登這樣的資訊,報紙的可讀性可想而知。 《海山日報》一成不變的辦報方法對於各級官員來說不但早已司空見慣而且還挺喜歡和重視,官員們在讀報時更多的聚焦點是關於自己的報導,從這篇反映和貧困戶一起過年的消息中,看記者是否抓住了自己親手和群眾包餃子的細節;那張慰問殘疾人的新聞照片有沒有展現自己掏出錢的那一動人瞬間。官員的感悟也僅僅屬於他們的孤芳自賞,一般老百姓對此都是一副「馬王爺不管驢的事」的態度。很早的時候,老百姓對報紙投入的熱情已得到了完全的釋放,文化大革命時期為了「革命」的需要,《海山報》也和全國其他報紙一樣,是編輯記者熱編寫、普通讀者熱閱讀,高潮是黨的「九大」勝利召開之後《海山報》的號外在街頭滿天飛散,創造了日印刷二十萬份的歷史紀錄。當時的高潮是屬於盲目崇拜、不長腦子的高潮,當政治的狂嘯過後,隨著社會的發展,特別是進入市場經濟以後,人們發熱的頭腦得到了冷卻,再經過這些年風風雨雨的前進歷程,大多數讀者對海山市的這份黨報也由長期的失望轉向了麻木不仁。當然,麻木也有另外的原因,面對地球上如此多的資訊來源,本已就對政治沒多少興趣的百姓們在享受著豐富的精神生活的同時,已承載不了從各種管道充塞來的新聞資訊了,早已看慣了美女,要叫他們再接受《海山日報》上常年刊登的幾個領導的老面孔和一些老生常談的說辭,去接受那些「打手電筒式」、「擺土豆式」、「喊口號式」、「做文章式」、「吹氣球式」等一類的文章,實在是強人所難的事情,特別是一些領導和「成功」企業家們花裡胡哨的所謂的理論文章更是看不得。照抄、照搬、照套成為這些文章傳染上的通病,有人嘲笑這樣的文章也就只有三個讀者,一是作者本人,二是報社編輯,三便是報紙校對了。隨著人們對理論文章沒理論、先進人物不先進、經濟典型無典型而進行的討伐,一些明智的文章炮製者們也與時俱進,開始創新,寫作前召集各方秀才和秘書班子認真開會研究,集思廣益地精心尋找角度,幾經折騰提煉核心,到了具體寫時苦心剪裁內容,文字刻意潤色,既有「四六句」也有百分比,念著上口聽起來熱鬧,說起國際國內問題是誇誇而談,說到真正內容讀者仍然似曾相識。即使是這樣苦心炮製出來的文章讀者也不會買帳。當然,這樣的文章其醉翁之意也不在文章上,本就不是給讀者們看的,而是「孔雀開屏」地呈現給市里領導展示,其目的則不言而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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