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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高潔揚起右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準確無誤地,清脆響亮地,給了他一個耳光。「你說過,在這裡沒有兩下子會很危險,我需要有這樣的思想覺悟,欺負我的人,我會幹掉他。不管他是誰,不管他為我做過什麼。」

  於直的臉上挨了一下,猝不及防,眼底閃過瞬間的火苗,但是瞬間熄滅。他揉了揉面孔,重新展開笑意,「這算是我被誤解的代價嗎?好吧,我冒犯您了,我沒有想欺負您。我希望您今晚愉快。」

  他揚揚手,轉身離去。

  高潔搓了搓剛才報復過於直的手掌,冷笑了一聲。

  伊莎貝拉已經聞聲打開大門等她,說道:「你應該邀請他進來,我可以讓出房間。」

  高潔走進房間。一言不發。

  伊莎貝拉關上大門,「你真的不想要嗎?男人力量可以讓你放鬆。剛才的那個東方人就很合適你。假正經對不起荷爾蒙。」

  高潔抓起床上的枕頭朝著伊莎貝拉砸過去,「我想睡覺!」

  第二天印度人迪讓請了假,他聲稱喝醉酒摔了一跤。第三天高潔下班時,經過迪讓的宿舍,看見他站在門前。

  她特地走上前去,揚起下巴微微笑道:「有不少中國人也看上了這裡附近的金礦,他們不是那些孱弱的在美國唐人街刷盤子的中國人,他們有精良的武器和先進的設備。對了,我一直忘了告訴您,我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員,他一直在阿貝特河附近採集粉鑽。最近才過來隆多尼亞。他的脾氣沒有他的身手好,幸虧他沒有帶他的槍。」

  高潔講完以後,徑直走出園區,走到小鎮上的車站前,她審視了一番停在車站前的計程車和司機們,找到了那個在巴西本地同事口中,剃光了頭髮,左臉上有一道傷疤的巴西司機。

  她用學會不久甚不流利的葡萄牙語對司機說:「我想買一些防身的玩意兒。」她用手指比出一把槍的樣子,「最好是自動的。」

  司機撇嘴,「上車。停車以後我不會停留,您得自己再找車回來。」

  「明白。」高潔鑽進計程車。

  很快,她被司機帶到城中的一個貧民窟,她下車時給了司機一筆豐厚的小費,按照司機的指示走入貧民窟深處的一間旅館。

  幾個小時以後,高潔將屬於她的手槍藏入行李箱的夾層。她點燃一支煙,坐在窗前抽了一陣。

  現在,她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了。她想。

  不久之後,高潔隨同以色列主管組隊一起開拔去到阿貝特河礦區開採粉鑽。她自動申請加入這次編隊,因為在那裡工作一個月便可以請調回大陸的公司。

  當然,高潔想過辭職,立刻買機票回去。輾轉反側時,她想到葉強生世故的笑容。這是一個困難,克服它,她提前調回去就是順理成章,不會丟了母親的臉。

  堅持在艱苦的巴西工作,已經不僅僅是因為沒有家,現在還變成了母親的榮譽。她不能半途而廢。

  難事之中也有好事,謝天謝地打她主意的那幾個男人沒有編入這次分隊。

  但是在阿貝特河礦區,高潔不得不同其他同事一起跟著礦工深入礦源深處。這裡沒有隆多尼亞州的實驗室和工廠,他們每日從簡陋的營地出發,坐著駁船,逆流而上,到毛坯礦上工作,頭頂上只有一頂粗布雨篷遮陽擋雨。

  高潔被曬黑了整整一圈,她每天開工都帶著手槍。在這裡已經不是防備對她圖謀不軌的同事,而是可能隨時攻擊過來的印第安土著。

  誰都不想遭遇這樣的不幸,但是印第安土著的攻擊就是突如其來。

  這一天,阿貝特河淺灘上的礦工突然大聲呼喊奔逃,高潔身邊的同事說:「糟糕!印第安人來了!沿著灘塗跑!」

  高潔跟著同事們奪命狂奔,每一秒鐘都在和生命賽跑,很快,一個印第安人追了上來,她拔出手槍,像私底下練習的那樣射擊。印第安人被擊中大腿,她自己也被射擊的反作用力推入河中,手臂被河流中的石塊重重一擊,頓時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高潔被左肩尖銳的疼痛激醒過來,入眼所見,自己似乎躺在某只船艙裡。

  她掙扎想要爬起來,可是左肩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大叫出聲。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蹲到她的面前。

  於直的表情很嚴肅,他說:「你的肩膀脫臼了,我一直在等你醒過來,我必須幫你把它接回去。立刻。」

  高潔下意識牽一牽左肩,立刻因為疼痛冒出冷汗,她抽著氣,「醫院。」

  於直緩緩搖搖頭。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凝重和認真,甚至有些誠懇。

  高潔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的要求不太現實,她艱難地望向於直,抽著氣斷斷續續問道:「我們??現在還在阿貝特河上?」

  於直說:「是的,你沒有別的選擇。我們沒有可能一個小時內把你送到醫院。事實上,我們恐怕不得不在河上漂一段時間。」

  疼痛一陣一陣襲擊著高潔的神經,她極力保持著清醒的意識以便對眼前的情況做出合理的判斷。面前的這個男人,不過兩面之緣,是否可以信賴他?

  於直說:「我在部隊服過役,處理過同樣的情況。不知道這個理由是否可以讓你放心點兒。」

  她沉默地觀察於直。

  世事總是教她在無從選擇的選項裡做出選擇:母親去世了,司澄和她分了手,她不得不來到巴西,又不得不從隆多尼亞州調到阿貝特河。

  高潔閉上眼睛,「我??相信你。你儘管??去做。」

  「如果,出了意外,怎麼辦?」於直問。

  高潔將眼睛睜開,盯牢眼前的男人,她一字一頓說:「不,怪,你。」

  於直跪伏下來,一手提起高潔的手臂,保持著平衡,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對準了位置。

  接下來的動作會令這個女孩疼痛難忍,也許會再次暈過去。他提醒她,「會很疼。」他聽見了她咬牙的聲音。

  當于直將高潔的手臂推回去時,她的身體隨之僵硬地弓起,繼又痙攣著抽動,牙關咯咯作響。

  他說:「你忍不住可以叫出來。」

  但是高潔沒有,她咬到了自己的唇肉,血腥味沖進食道,她忍不住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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