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42)_那焉

四二

　　「他本來就是廣州人，跟父親一起過來的。」席川微微一笑，「包括張伯，我們雖然家鄉在這裡，但以前都是在那邊生活的。」

　　「哦，怪不得了……」晴綠點頭，略帶疑惑，「還真是聽不出呢，你普通話還算標準的。」看來自己命中註定與廣州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當初顏南一口的粵腔普通話不知被自己嘲笑了多少回。

　　「我父親普通話不好，自小便特地請了老師來教我們。」席川笑笑。

　　「這樣啊……不過你家的廚子，也不見得怎麼樣嘛，煲湯的水準和顧清初差不多，雖然比我煲的是好吃那麼一點點。」晴綠笑道，本想打趣一下，不料席川聽完這話卻一臉的愕然，臉色慢慢變得凝重。

　　過了片刻，他又回過神來，眉目之間隱隱帶著些看不懂的複雜，語氣竟帶著點難以自抑：「顧清初，他……也在廣州待過？」

　　「沒有，沒聽他提起過。」晴綠搖搖頭，隨即想起清初從小便在福利院長大，又肯定道，「小時候應該沒有，或者是在那邊工作過吧。」

　　席川恍惚著點了點頭，一時無言，也不知在想什麼。

　　正在這時，晴綠拉開窗戶，冷風瞬間灌進屋內。她沖席川擺擺手，指向窗外：「喂，有沒有興趣陪我出去玩玩？」

　　當寧遠帶著說要減肥卻吃得比自己還多的林小單回病房時，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

　　大雪總是在夜半時分紛紛揚揚，一到清晨又偃旗息鼓。有了雪災的前例，人們對漫天雪白的熱情也驟然減了不少，不過這厚厚的積雪還是帶來了許多樂趣。

　　街道店門口，每隔幾處便有憨厚可掬、造型各異的雪人，樹枝、胡蘿蔔、豔麗的布條都成為了裝飾的風景。小孩子們包裹得如同超級小粽子，咯咯笑著互相打鬧，享受著這大自然的恩賜。

　　湖濱大道的盡頭，是一處天然的湖泊，位於城市的中央，有著繁華深處的淡泊。

　　此刻的湖面，宛如一面閃耀的水晶，透過薄薄的冰層，依稀可以看見下面安靜的流水。湖的東岸是一處堤壩，積著厚厚的白雪，遠遠延伸到另一處靜謐，一眼望去，宛若一條白蛇閑躺在湖邊。

　　席川停了下來，將全身重量壓在那根可憐的拐杖上，輕輕笑道：「小助理，你是在恩將仇報嗎？」跟著興致盎然的她出來玩，沒想到竟然要挑戰高難度的單腿過堤壩。

　　晴綠呵著暖氣，淡淡的一層哈氣從兩瓣唇間慢慢溢出，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卻還語氣莊重道：「不是，這叫有仇報仇！今天，如果你走完這條堤壩，那麼我們先前的不愉快就一筆勾銷。」

　　席川聞言怔然半晌，為她揶揄語氣裡的認真，也為她那句話的含義，繼而微微一笑。

　　晴綠的大紅格呢外套，在一片雪色裡猶如跳躍著的火焰，讓人不知不覺被其吸引，卻又飄忽不定得讓人不敢靠近。

　　只見席川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右腳微微離地，拐杖試探性的先行，確定站穩了腳跟，才往前一步，動作過大，一不小心便扯到受傷的關節，他輕籲口冷氣，繼續前進。

　　晴綠眯著眼，用手擋著前額，遮住有些刺眼的陽光，一面歪著腦袋，笑容璀璨，看著精神高度集中而艱難前行的席川，一臉惡作劇得逞的歡愉。

　　不料下一刻，他竟然拋開拐杖，單腳跳到她的面前。還未及思考，伴隨著一股清冷的風，晴綠已被緊緊擁入懷中。

　　「別動，不然我可要摔倒了。」席川悶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掣制住欲要掙脫的人。

　　晴綠知道他將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也不敢亂動，只好說道：「我去幫你撿拐杖。」

　　「不要。」

　　「你支持會兒，我去撿。」

　　「別動，就一會兒……」席川緩緩低下頭，下顎輕輕摩挲著她的發，然後一點點地，擦過她的耳朵、側臉，微微一頓，將腦袋埋入她的肩窩，「我要的答案，你想好了，對不對？」

　　晴綠喉嚨乾澀。是的，她想對席川說聲'對不起'。當你無法回應另一個人對你的愛時，也只有這三個字可以說。

　　聰明如席川，怎會猜不到？可他不想聽，至少現在這一刻不想。

　　一路之隔的南面，是依舊喧囂的鬧市。而湖泊處一片靜寂，只有枝丫間的雪啪嗒啪嗒不時地落地，稀鬆的積雪反射著耀眼的陽光，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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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結束

　　遊樂場內遊人如織，大多是放了寒假的學生與帶來孩子的父母，沒有了節假日的擁擠，卻也比平日熱鬧幾分，倒增了些喜慶的氣氛，讓人無端感覺到溫馨。

　　往來的人群中，有兩人分外的惹眼，一個舔著棉花糖的小女孩好奇地抬頭問一旁的母親：「那個叔叔生病了，為什麼還要出來玩？」

　　母親笑眯眯道：「因為呀，有了想要陪的人啊。」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目光還是好奇停留在拄著拐杖的男子身上。

　　晴綠有些不好意思：「席川，你會不會累？」

　　男人微微低頭，俯身前傾：「累，你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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