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28)_那焉

二八

　　西方的耶誕節已經慢慢成為國人熱衷的節日之一，不景氣的年景，商家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吸引顧客，希望趁節日好好撈一筆。滿大街裝扮熱鬧的聖誕樹，櫥窗上噴繪著的聖誕老人、麋鹿，時不時響起各色版本的聖誕歌曲，都將人帶入一種情緒，仿佛這樣的日子裡，不好好地放縱一下，實在是對不住自己。

　　「喂，你說，買什麼好？香水？襯衣？打火機？唔，你倒是給個建議啊？」林小單一邊晃著晴綠的手臂，一邊東張西望。

　　「我看你，直接買個戒指去求婚得了。」晴綠撩了下垂在額角的發。是不是該剪剪長髮了？

　　「戒指？不錯不錯，要麼乾脆去訂對情侶戒好了，嘿嘿……」小單終於停止亂瞄，看看身旁的同伴，卻見晴綠神色茫然空洞，整個人一點生氣都沒有。

　　她趕緊停下步子，口氣擔憂起來：「怎麼了，這麼憔悴？」

　　晴綠不語，安慰似的說道：「沒什麼，可能是天氣太冷。小單，陪我去剪個頭髮吧。」晴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向別人訴說心中的痛楚與困惑，很多事情，只願埋在內心的某個角落。

　　理髮師是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一頭新潮的髮型，滿臉陽光。

　　「剪個短髮吧。」晴綠摸摸及腰的長髮，眸子帶著倔強與決絕，淡淡開口。

　　看見這樣神色黯然的顧客，英俊的理髮師心已了然，也不多問，微微點頭：「好的，我會選個適合你的短髮。」隔著自己較遠的林小單，很快就唧唧喳喳地跟一個理髮師聊上了，話題始終圍繞著送男人什麼禮物比較好。

　　晴綠閉上眼睛，門口的車水龍馬聲、小單的嬉鬧聲、嘩啦啦的水聲，都漸漸隱沒了下去，昨日那一幕幕仿佛影片重播般快速倒帶，又開始一遍遍迴旋在腦子裡，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都那麼深刻。

　　耳邊依稀是席川帶著玩味的問話：「我們在一起可好？」她愕然抬頭，目光卻越過席川的肩頭，看到一對男女相擁著說笑而來。女子飄逸的長髮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一旁的男伴溫柔地將她的髮絲收攏好：「吹亂了。」

　　那個女子，渾身上下依然有著那股囂張與不可一世，那輕蔑與不屑的眼神，仿佛一個接一個的耳光，讓她不寒而慄，身子微微發抖。

　　溫和的陽光乍然變得刺眼起來，莫名的眼淚在湧出眼角的瞬間被晴綠不著痕跡地抹去。她恍惚地看著走近的兩人，然後就聽見自己澀然而縹緲的聲音：「好啊，我們在一起。」

　　接下來的一切，好像遙遠的夢境一樣，那麼的不真實。席川察覺到了她的反常，輕輕問：「怎麼了？」

　　「呵，我太高興了。不知道我暗戀你多時了嗎，席川？」晴綠平靜了呼吸，走到面色蒼白、一臉難以置信的男子面前，微笑著伸出手去，「好久不見，顏南。」

　　對方身子僵硬，眸子裡閃過諸多情緒，最後只是伸出手，淡淡應道：「好久不見。」

　　為什麼一切即將塵埃落定時，還要把深埋的傷痛挖出？即使是一個早已結疤的陳年傷口，直面當初的利器時，也會隱隱作痛啊！

　　「這位小姐，你看這個髮型行不行？」理髮師輕輕開口。晴綠亦收回神來，朝鏡子裡望去，相伴多年的烏絲，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再短些吧，到耳邊就好。」晴綠疲憊地開了口，仿佛和自己無關。

　　理髮師惋惜地開口：「這個……再短下去，可能效果會不好。」

　　「沒關係，再短些。」

　　理髮師歎了口氣。看樣子，這位小姐受的感情創傷還不小。真是可憐天下傷情人！

　　「啊！住手！」理髮師手中剪刀一抖，轉身看見沖過來一瘦小女子，頭上還包裹著毛巾，一臉的氣憤，「晴綠！你受什麼刺激了，一聲不吭準備削髮為尼？」

　　「……慢，你現在的長度，可以去剪那個×××的髮型哦！然後再染個咖啡色，襯著你的小瓜子臉，鐵定好看！」林小單臉上多雲轉晴，一臉的憤恨瞬間消散，為自己的發現驚喜不已。

　　她轉過臉對還在發愣的帥哥理髮師道：「那個……就按我說的剪，那個髮型，你知道的吧？就演××××出名的那個明星！」

　　晴綠哭笑不得地看著林小單頂著毛巾如同指揮打戰一般：「這裡，這裡再短些。劉海麼，嗯，要不剪個齊平的？應該不會顯得太裝嫩……」

　　結果效果好得驚人，晴綠的小臉優勢完全顯露，更有一番嫵媚的味道，長度恰到好處，使耳墜上的紅珊瑚若隱若現。

　　走出髮廊的她們都換了人似的。林小單燙了個大波浪的卷髮，要不是臉上依舊純真稚氣，倒可以充當時下的熟女。所以說啊，女人可以離開男人，但怎麼也離不開美髮店。

　　晴綠打趣道：「你就不怕你家甯遠見了你這千嬌百媚的模樣，當下就將你吃個乾淨？」林小單嘿嘿一笑，一句厚臉皮的「人家樂意」，讓晴綠目瞪口呆。看來，寧遠最近是下了番苦工夫調教。

　　讓女人變得成熟、年輕、愚蠢、開心、難過的，全部都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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