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指南(11)_夏三小姐

十一

　　她看上去已經完全好了，她是那種暴風雨式的感情表達方式。

　　"再等我一會兒。"她想起什麼似的一躍而起進了房間，等她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這時候的她是一身女性的媚，活脫的一個粉紅女郎，上裝是粉紅色亮絲吊帶胸裹，下裝是粉紅色亮絲圓點荷葉邊及膝裙，鞋子總算粉紅取消了，是銀色壓花細跟涼鞋。粉紅錶帶腕表、亞光金屬耳環、戒指和鑲瑪瑙的項鍊，無一不周到，整個人是精緻得不能再精緻了。

　　按照現在流行的劃分，江蘇春算是個小資了，而且小資得天經地義，她不欺暗室，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更捨得花工夫，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為了打扮，這樣認真把錢不當錢，這樣一絲不苟，她的內衣比外衣更名貴，全是我叫不出牌子的，以前和她逛街就知道她捨得在這方面投資。

　　她說，錢就是由人用的，不用賺了做什麼？這一點她比我想得開。

　　她基本不化妝，但是她的保養品一套就是我一個月的工資，而且用了覺得不好就丟棄在一邊。

　　她經常說：小綠，女人二十五歲以後就要保養保養了，別等老成我這樣，後悔也來不及了。

　　"幹嗎這樣看著我，我的衣服不好看嗎？"江蘇春笑起來，用一個黑色有水鑽的帶子把頭髮束成了馬尾巴。

　　"不是，非常好看。"

　　我是真的喜歡，我喜歡粉紅色，非常女性化的顏色。

　　"小綠，你知道嗎？我喜歡把很多顏色都放在自己的身上，還希望電視臺可以播放青春偶像劇。"

　　"其實你滿年輕的，看上去比我還年輕。"我安慰她。

　　她搖搖頭："你就別逗我了，你看你隨便怎麼穿都好看。"

　　她拎起一隻淡粉色壓花皮手袋，我疑惑地看她。

　　"請你K一頓啊，傻瓜，我想你今天還沒吃午飯吧？"她拉起我的手臂。

　　還真讓她說著了，我笑。

　　"你也太瘦了，要多吃點，有時候看到你那樣瘦，我真的很想扁你一頓呢。我現在的情況是，不吃都胖，真煩。昨天我還從網上下載了不少食物的熱量表呢，可是肚子一餓就忍不住了。"

　　江蘇春帶我進了一家雅致的小店，據說這兒她經常來，氣氛很不錯。

　　下午顧客還是不少，這上海閒人還真多。座位幾乎滿了，她顯然是這兒的熟客，有侍應生過來招呼說："江小姐來了，今天喝點什麼？"

　　江蘇春看我。

　　"果汁吧，再來點點心。"我說。

　　我們鄰座是兩個女人，都穿無袖旗袍，一個墨綠，一個淡紫，看不清年紀，應該在二十到四十之間，我看人的眼神一向比較衰。

　　"你知道嗎？小英嫁到美國去了，"墨綠旗袍一臉的羡慕。

　　"是嗎？從前真看不出來她有這樣的福氣呢，"淡紫旗袍也羡慕得直咂嘴。

　　我暗笑，我身邊有不少這樣的女人，提到美國那樣的地方，渾身骨頭就發酥，一門心思是電影上的鏡頭，出也汽車，入也汽車，然後在夜總會翩翩起舞，見人就舉起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想美國人也許是有錢，可是我從不願意跑到語言都聽不懂的地方，宗教文化什麼的都不同，皮膚也不一樣，雜在人家中間，仿佛一個異類，真不明白在那兒還能享受什麼？不過如能去偶爾旅遊一番倒是不錯的。

　　"這些女人，穿著劣質的內衣，塗著國際名牌的香水，假如你細心看看，也許襪子靠大腿的地方還有個洞。"江蘇春鄙夷地說，這時候她顯然完全恢復了自信。她的名牌坤包在桌子上燁燁生輝，惹得好幾個女人頻頻行注目禮。

　　我的眼光越過兩個頷首低眉間以為旗袍裡包裹的已經不是自己而是張曼玉的嬌柔女子，隔座有一女子，看上去很雞婆的樣子，正和她低眉順目的女友在用很大的聲音說話。

　　"誰怕誰啊。"

　　"他再欺負你就告訴姐姐，姐姐幫你修理她，"那女子恨恨地說，"太不是東西了，死男人！"

　　她的聲音很大，她的女友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低聲說了句什麼，仿佛是企求。

　　不知道為什麼，我並不討厭這樣一副兇悍而媚俗的嘴臉，相反我厭惡那種無論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傢伙。

　　我想我一定缺乏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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