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指南(10)_夏三小姐

十

　　她仿佛沒聽到我的話，或許她不介意。

　　"小綠，我不是個好女人，我會沒有好報的。"她開始嗚嗚地哭，身體止不住地往椅子下面滑，我只好上前扯住她，她就順勢倒在我的肩上，伸開雙臂抱住了我，我要是手松她就會摔倒，我很為難，只好雙手抱住她的腰。她忽然勾住我的脖子，哭得更凶了。

　　"我不是個好女人，小綠……"她的嘴巴裡噴出渾濁的酒氣。

　　我耐心地勸說："誰說的？你善良又溫柔，漂亮又能幹，你哪兒不好了？我看你處處都好。"

　　她搖搖頭，慘笑："小綠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很貧寒的家庭，有父母，有妹妹，只是同父異母，他們對我不是不好，好到生分，好到仿佛虧欠了我，每次我做了錯事都是妹妹挨打挨駡，好幾次繼母對妹妹又打又罵的，我受不了……"

　　我知道，指桑駡槐一詞就是這樣來的。

　　"後來跑到上海，我曾經交往過很多男人並從他們身上攫取利益。因為窮怕了，自己又沒有什麼真實的本事，只除了容顏。"

　　江蘇春依偎在我身上，一推就倒的樣子，我實在受不住她的重量，只得把她安置到靠牆的沙發角，這樣她可以躺下來。

　　她躺下來又開始說她的從前。她說她也曾經狠狠喜歡過一個老闆，老闆有家室，她和他家人也熟悉，兩人的關係很好，他們之間幾乎無話不說，她甚至知道他有幾個帳戶，身上有幾處暗疾。後來還是無疾而終，原因不得而知，總之那個男人從此人間蒸發了。

　　"我為什麼要來上海啊？為什麼啊？當初家鄉也有個男孩喜歡我，現在人家早就結婚了，"她又開始痛哭。

　　她是痛苦的，現在環顧左右，沒有人真正愛她，她也好像並不真正愛什麼人。一切似乎都只是一種可看得見的付出與得到。

　　"沒有男人真的愛我，小綠。"漸漸聽不到她的聲音了，她睡著了。

　　終於鬧夠了。

　　我悄悄替她蓋上一層薄被。

　　我莫名心痛。

　　適家宜室的女子才是男人結婚的物件，江蘇春給人的感覺太成熟了，她眼裡的欲望太明顯，她邊邊角角都是風情。這種成熟美女給男人一種曾經滄海的風情，男人會覺得跟這樣的女人來點什麼，比較不需要擔太多心，她會懂得保護自己。

　　是的，她是堅強的，儘管她鬧著對我說她不要活了，可是我知道，明天，她還會笑容燦爛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絕大多數事情,金錢是最終平衡的功臣，實際上，江蘇春和一開始就目標明確的女人殊途同歸了。不同的是她表現得傷痕累累，人家卻是刀槍不入了。

　　她睡著的樣子要比她睡醒時候要年輕得多，少了一雙精緻柔媚的眼睛看人，她可愛多了。

　　她究竟是被錢而傷還是為情而傷呢？很多人看來，江蘇春這樣的女子根本不會因情而傷的。

　　?"小綠，我不是個好女人，我不是，"江蘇春在睡夢中又開始喃喃呢語，我輕輕地拍打她的肩膀，一向長於打扮的她頭髮蓬亂，臉色灰敗，她一夜沒睡，瞧她將自己作踐成什麼樣子。

　　我的眼裡突然有了淚，我不知道為什麼而哭，說不上同情她，私下裡我甚至不屑她的行為，對她，我有一種深入到骨髓裡的痛。

　　4，綠旗袍與紫旗袍

　　我有很久不掉眼淚了，最近也忙得顧不上想什麼，我也有很久不寫文字了，現實生活已經夠煩惱的了，哪裡還有勁頭用想像增添不幸。

　　我想只需要記得自己來上海的目的，一切就簡單了，輕鬆了，值得了。我是這樣告誡自己的。

　　江蘇春終於沉沉睡去，我無所事事又不敢隨便走開，我怕再出點什麼事。我很少關心別人，可一旦關心起來，就會沒完沒了。

　　我開始滿屋子的看，屋子很不錯，大而華麗，裝修得一流水準，上次我好像聽她說過，這房子的房租交到三個月以後，還是蕭老闆交的。

　　我想找一本書隨便來翻看，滿屋子竟然找不到一本，哪怕是雜誌報紙也好，都沒有,我只好打開電視，又怕吵醒她，於是開了消音。

　　中央八台播的是韓國劇《人魚小姐》，這電視一周播幾集，據說好多女人迷得一塌，一點沒看頭的話也太沒趣了點，中國人應該不會愚蠢到那樣的地步。

　　電視裡的那些女子看上去個個都像大小姐，身上的東西沒有一件是拿不出手的，就是掉條圍巾一頂帽子什麼的都是名牌的，還是世界名牌，這樣有錢人的戲，還是有不少人喜歡看的，我也喜歡。即使是一身窮命也要過過幹癮，誰不喜歡寶馬香車呢。

　　江蘇春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看電視，已經是下午了。這時候她應該完全清醒了，換了往日的神色，不好意思地朝我笑，說是先要洗個澡。

　　不一會兒她從浴室裡出來，拖著拖鞋，走到靠視窗的一張沙發前躺下去，深深歎了一口氣，將兩手叉在腦後，她的眼光明澈，臉蛋紅紅的，所有的煩悶，大概都讓一氣溫水沖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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