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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一


  高明勝說了一些安慰的話,讓任之良照顧她,自己和公安人員接了個頭。公安人員說,基本可以肯定,人是摔死的,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還得做進一步的調查。

  該做的做完後,屍體被送往醫院的太平間,王一丹被公安人員帶去問話。任之良忙著安撫駱家的人。其中駱垣的弟弟駱老六最難安撫。這人人高馬大,行為舉止十分粗野。他大字識不了一籮筐,是駱垣為他買了個假文憑,又在市內的一家企業辦了個招工手續,調到一個事業單位工作。此人沒有文化,故幹不了什麼事,幹點雜活,自己又不願意,單位有什麼福利,他又一分錢的虧不吃,為此,動不動就鬧事。單位領導礙于駱垣的面子,又怕本人的那橫勁,不能把他怎麼樣,也就放任自流,想幹什麼幹什麼得了。這樣他便成了一個閒人,成天在社會上惹是生非,幹一些蠅營狗苟之事,大事不犯,小事不斷,看守所裡進進出出過好幾次,在社會上還小有一些名氣。

  公安人員要帶王一丹去問話,他硬要跟著去。他說:「我就不信是打蒼蠅去了摔下樓來的,肯定是這個騷貨害死的。我哥就是不明不白死的,她又害死了我們的侄子,這回是說啥都不能放過她了。」

  公安人員說:「這事得一個一個來,我們先問你嫂子,你先在這兒等著,需要你的時候,我們再找你。好嗎?」

  任之良也說:「你看,家裡來了這麼多人,我又不太熟悉,你還是和我一起,先照料著讓家鄉來的人住下來,其他事情,慢慢再來,你說呢?」

  駱老六哼哼嘰嘰地說了幾句粗話,也就不再堅持跟著公安人員去了。

  任之良在附近的旅館裡開了幾間房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駱家的人安頓下來,就緊跟著駱老六,生怕這人到什麼地方去鬧事,再惹出其他麻煩事來。駱老六罵罵咧咧的,非要找王一丹算帳。任之良盡說些好話,跟著人家的屁股轉,總算沒有鬧出什麼事來。任之良想,別人家的事,自己給一個混混賠笑臉。你說這是什麼事呀!

  除了王一丹的打蒼蠅說,再也找不出別的說法來。屍檢發現大頭得有深度梅毒,下身已經開始潰爛,警方懷疑他的死是否與此有關,但對王一丹家裡的偵察結果看,大頭死前一兩天內,王一丹家中確實沒有什麼異常,也找不到王一丹加害的任何證據。那麼這個花季少年真的是為打一個蒼蠅,不慎從自家的窗戶摔下來斃命的嗎?

  那天,大頭在睡覺前洗完下身,王一丹跟到他的臥室,要看看他的病情,他怎麼也不讓她看,王一丹就罵開了:「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嫖了一輩子,嫖死了。你看看你養的這寶貝兒子,這都成什麼樣了,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大頭也不是省油的燈,反唇相譏:「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男盜女娼,你以為我不知道呀。為了那個破局長,你們什麼事沒有幹過?這會兒在我面前耍威風,還要不要臉?」

  「你怎麼說話呢,啊!我們幹什麼了?就是幹了什麼,還不是為你!你這沒出息的東西,還有臉說出來,我們男盜女娼,我們怎麼好好的,這病怎麼就偏偏讓你給得上了,啊!沒話了?你說呀。」

  大頭氣不打一處來,他幾乎咆哮起來:「就算我不對,你們管過我嗎?我得了這病,是髒病不錯,你們給我買的這是什麼藥,吃這麼長時間根本就不管用。這能怪我嗎?」

  「我能怎麼辦?啊!噢,鬧得滿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王一丹養了個好兒子,年紀輕輕的就知道嫖娼了,我光榮啊我?」

  「你就知道我、我、我的,你們心裡還有沒有我。你們一個大撒手,把我撂給親戚養,就像沒爹沒娘的孩子。這會子出了事,所有的不是都成我的了,你們對得起誰呀!」

  王一丹一時語塞,心裡一陣難過,眼淚就流了下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她說:「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們,你也有責任,你就不該跟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跑。這會有病了,咱們看病。這個雙休日,你就去醫院看,好嗎?」

  大頭沉默了一陣子,說:「還是你帶我去看吧。」

  「這不行。」

  「那我也不去。」

  「乖兒子,你聽我說,你呢,誰都不認識,就是一個病人,和所有的病人一樣,去看你的病得了。我就不一樣了,認識的人多,萬一傳出去,我不要緊的,傳到你們學校裡,你可怎麼待下去呀!」

  「就是那樣也比我一個人去的好。」

  「你怎麼這麼強呢,啊!真是氣死我了。」

  母子倆紅臉黑臉的說了一陣子,王一丹去睡覺了。大頭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他爬起來,輕輕地地下了床,悄無聲息地關上門,回到寫字臺前,悄悄地打開電腦,上了網,搜索出醫藥網上關於性病的網站,一頁一頁往下看。

  自他得了這種病,曾無數次流覽過這類網站,反復看過有關這種病的症狀、發展過程和可能出現的結局。他留意過貼在街頭巷尾「根治性病」的廣告,一想起那些廣告上聳人聽聞的言辭,他就不寒而慄。今天,他看了一些有關這類病描述性的文字,又看了一些圖片,再看看自己的下身,他覺得他的病已經很重了,他認為已經不可救藥了。他越看越怕,心裡一陣恐慌,膽戰心驚地關了電腦,上床躺下來。

  不知躺了多久,他有點迷糊了。不一會兒進入了夢鄉。他在夢中看見了自己,他見自己赤條條地躺在大馬路上,有不少人圍了上來,對他指指點點。他從人群中擠進去,看見自己一絲不掛,生殖器官已經完全腐爛,爬滿了白色的蛆;渾身上下被紅紅的斑點覆蓋著,面目全非。人們看一眼,就都捂著鼻子走開了。大頭看著自己,心口也堵得慌,連氣都喘不上來。他企圖長長地伸伸腰,好讓自己喘口氣,但怎麼也伸不出自己的胳膊。他有點急了,就使勁蹬腿,這一蹬,他醒了,感到胸悶氣短,呼吸困難,滿頭大汗。他從床上坐起來,急促地喘著氣。那個可怕的夢總是縈繞在他的心頭,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口渴得十分厲害,想倒杯水喝。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又猶豫了,他怕驚醒王一丹,此時他誰都不願意見。他又回到電腦前,坐到椅子上,眼睛呆呆地看著檯燈,檯燈發出輕輕的嗡嗡聲,在靜靜的夜裡,顯得那麼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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