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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我明白了,甄書記。」

  「明白就好,我想你也會讓那姓馮的明白的。」

  「我盡力而為吧。」

  「不是盡力而為,而是保證要做到。如果他要亂咬,你想沒想過後果呀?」

  「我知道了。」

  「好吧,這裡就我倆,我們吃點什麼呢?」

  「隨書記的便。」

  「好吧,這裡的河豚很好吃,我們嘗個鮮,敢不敢吃?」

  「書記吃得,我有什麼不敢吃的。」

  甄恪拍拍把掌,剛才那位小姐應聲進來,甄恪給她遞個眼色,說:「請進來吧!」那小姐點點頭,又出去了。不一會兒,進來一位男士,西裝革履,一身名牌。一看就知是時下最時髦的那種人物。駱垣站起來,看了眼甄恪,又看了眼那人。甄恪也沒有站,他介紹說:「這是李老闆,」轉身對李老闆說,「這是駱局長,你們先認識認識。」

  駱垣和李老闆熱情地握握手,互相問了好,李老闆就將他倆從沙發上請到餐桌上。準備吃河豚。李老闆坐在駱垣的旁邊,隨手掏出一個信封袋,從桌子底下遞到駱垣的手裡。駱垣接了,感覺裡面鼓鼓囊囊的,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他在底下把袋子推過去,李老闆又推過來,最後李老闆使勁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才把那個袋子裝起來。對於駱垣來說,這又是一道大菜。

  一天之內,連上兩道大菜,看來甄書記把這事確實放到心上,決心要讓馮曉仁閉嘴的。無形中給了他巨大的壓力,如果這事擺不平,甄恪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從此他也就跟著甄恪身敗名裂。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做好馮曉仁的工作,讓他把這一陰謀永遠埋藏在心中,直到帶進墳墓。

  駱垣把甄恪的意思婉轉地給馮曉仁說了,並把那個袋子的一半給了他。不料馮曉仁不買他的賬。他紅著臉,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他對駱垣大聲地說:「這我幹了個啥?那個時候說得天花亂墜,好像他甄恪馬上就是市長了,你駱垣就要當這個局長了,我的事也就唾手可得了,因此,我也就放了一百二十個心。誰曾想,事兒沒成,把我推出去,叫我當這個替罪羊。老實告訴你,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讓我一個人頂著,沒門。」

  「你看,」駱垣帶著哀求的口吻說,「話也不能那麼說。這事兒,有成也有敗,就像你買彩票,中了,興高采烈,不中,只能怪自己手氣不好,還能怪誰呢!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呀?」

  「你也不要哄我,我會掂量這事的輕重的。話說回來,我馮曉仁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人,不是自己倒了黴非要拉個墊背的不可。事情我可以一個人攬下來,可以後你總要讓我吃飯,讓我活人吧?」

  「這個我想沒問題。」駱垣見馮曉仁活絡了,和顏悅色地對他說,「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會對他說的。」

  「要求不高,讓甄恪給我寫個紙條,保證這場風波過去以後,保住我的待遇。」馮曉仁平靜地說。

  駱垣想想,覺得這事難辦。但不答應,這馮曉仁的這一關又不好過。他突然想起在發票上冒名簽字的事,覺得只有冒險一試,再也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了。於是,他答應了馮曉仁的要求,決定鋌而走險了,模仿甄恪的筆跡,給他寫個紙條了。

  任之良上班不久,有關部門的人員就來調查馮曉仁的案子。舉報信的來龍去脈基本查清,可以肯定是馮曉仁所為。這個程式含有徵求意見的意思,也就是考慮給此人一個什麼處分的問題。

  調查工作採取個別談話的方式進行。任之良把他們安排到會議室裡,給他們列印了一份本局職工的名單,他們想找誰談,就把誰叫進去,談完了再叫下一個人進去,看上去認真而執著,這叫對組織負責,對犯錯誤的同志負責。

  兩名調查人員,一位中年人,一位年輕人。談話是從科級幹部開始的。挨到任之良,他被叫到會議室,隔著會議桌,坐在調查人員的對面,回答調查人員的提問。

  「談談吧,你對馮曉仁的看法。」任之良坐下來後,那位中年人說。這兩人任之良都熟悉,說話也就沒有什麼拘束。他走過去給二位的水杯裡添了點水,坐回原處,說:「你們想瞭解點什麼,提出來,我再回答,你們看行嗎?」

  二位交換了一下意見,那年輕人說:「其他問題,局裡其他同志都談到了。考慮到你對馮曉仁的情況比較熟悉,對人的評價也比較客觀公正。所以想聽聽你對馮曉仁的總體看法。」

  任之良笑笑,說:「其實,你們對這人是瞭解的。這人往局裡調的時候,是市上的一位領導硬壓過來,這位領導說他比我們局的哪一位科長都有水準。剛來,正好有一位科長調走了,讓他負責這個科室,結果怎樣?鬧出了不少笑話不說,還把局裡鬧得烏煙瘴氣。說句你們不愛聽的話,上次在局裡民主推薦領導幹部的時候,有幾個人投了他的票?誰都清楚。這人提拔以後,不僅局裡負面影響很大,社會上的影響也是很糟糕的。這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二位笑笑,那中年人說:「不說這些了吧,此一時彼一時嘛,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任之良也笑笑,說:「我明白,因為你們是熟人,我就放肆地說了幾句,要是別人,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中年人說:「哎,該說的還是要說嘛。」

  任之良說:「你說什麼是該說的呀?」

  那年輕人說:「比如,政治思想呀,品德呀,工作責任心呀,勞動紀律呀什麼的,有什麼就說什麼唄。」

  任之良不知怎麼回答這年輕人的問題。他在想,人類基因圖譜繪製出來以後,人們驚奇地發現,一個基因,一串DNA「字母」就能導致一種行為,也就是說,人類個體的行為是由他的DNA圖譜決定的。有朝一日,給活著的每一個人建立一個基因檔案,就像身份證一樣,給每一個人製作一個卡片,這個卡片載明持卡人的基因特徵,只要查證他的基因卡片,就能判斷他的性格、氣質、能力和品德,分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如果是這樣,像駱垣、馮曉仁之類就不會佔據應由好人來佔據的位置,從而去危害他人,危害社會。那時的組織部門就用不著費那麼大的勁去考察這個,考察那個,考察來考察去,最終還得按領導的意圖辦。你說這多費事呀!就像今天考察的這人,每次提拔都考察一次,每次考察結果都一樣,不會有人說他好,但每次都提拔了,是誰的錯,誰也說不清楚。如果有基因卡,看看這個卡片就是了。何苦在這裡讓他談馮曉仁的政治思想呀、品德呀、工作責任心呀、勞動紀律呀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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