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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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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王一丹一愣,睜大眼看著駱垣,「你太過分了吧。一年弄不了幾個錢,全拜了年了,這日子還過不過了。再說,這麼幾年了,你也從來沒有給局長拜過年,今年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了,非要給局長拜年不可!」 「這不是有個坎橫在那老傢伙那兒嘛,你說哪根神經出毛病了呀!」 王一丹磨蹭了半天,才開口問:「帶多少?」 「少說也得兩三千吧。」 「在臥室的抽屜裡,你自己去拿吧。一年進不了幾個錢,出手倒大方得很。」王一丹說著從包裡掏出抽屜的鑰匙,沒好氣地甩在茶几上。駱垣笑嘻嘻地拿上鑰匙,討好似的說:「我不也是為了這個家麼,要是當了一把手,這樣的開支不是就不用咱自己掏了嘛!」 「滾吧,」王一丹又氣又好笑,「你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快了,快了。」駱垣說著走進臥室,打開抽屜,取出錢,揣在身上,向徐樹軍家走去。 徐樹軍開門見是駱垣,有點意外。駱垣卻笑容滿面,雙手抱拳,很是自然地說:「徐局長過年好。」 徐樹軍有點不自然地笑笑,回敬道:「還是你過年好。」 他們落座後,徐樹軍給駱垣讓了支煙,給點上,便招呼妻子泡茶。妻子知道是駱垣,有點不快,磨磨蹭蹭地從廚房裡出來,駱垣見了她也不起來,沖她笑笑,問聲好,算是拜過年了。她勉強笑笑,愛理不理地說了句還是你過年好,沖杯茶放在他面前,便又進廚房忙她的事去了。 一個是局長,一個是副局長,平日裡,兩人除了工作上的事就沒有多少話要說,大過年的,又不便說工作上的事,互相問問打算怎麼過年之類的閒話,就都有點尷尬。駱垣原來想,徐樹軍的兩個孫子應在這裡,寒暄兩句,把壓歲錢給了,此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不想家裡只有他們老兩口,使他著實作難。 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一陣,都覺得再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駱垣找個藉口,說:「娃娃們都沒有過來?」 「都到他們姥姥家去了。現在這種時候,先得去孝敬丈母娘啊,那能挨上我們這些養兒子的。」 「就是,就是。」駱垣想起王一丹在她娘家等他,就要想辦法脫身,於是從容地從衣兜裡掏出一個信封袋,放到茶几上,對徐樹軍說:「共事這麼多年,頭一次給你拜年,這個放這裡,算是我給兩個孫子壓個歲,你千萬不要見外。」 徐樹軍這時完全領會了駱垣的意思,趕忙拿起那個袋子往駱垣的手裡塞,駱垣一邊推一邊說:「這不,見外了不是?孫子生下來這麼大了,我也很少見面,難得來一趟,恰巧又不在家,你再推,我們當爺爺的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徐樹軍說:「你的心意我領了,我替孫子謝謝你,這東西我們確實不能收。再說這禮也太重了,他們受之有愧。」 說著,兩人將那個信封袋子推來推去的,誰也不讓誰。僵持了一會兒,駱垣賣個關子,得以脫身,打開門落荒而逃。 徐樹軍追出門去,駱垣已經走遠,這事又不能在樓道裡嚷嚷,只好回到屋裡唉聲歎氣。妻子見他這樣,便說:「你不會等上班了還給他,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看把你愁的。」 徐樹軍說:「你不知道,這人難纏著呢,想出來的事,達不到目的是不甘休的。」 「那裡像你,一條道走到黑。我說老頭子,娃娃們都不在,你也該出去走走,該敬的佛一定得敬,該燒的香一定得燒。也不說咱們非圖個什麼事兒,遇上難纏的事情,總得有人給你說句公道話呀。」 徐樹軍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沖著妻子氣咻咻地說:「你就安穩叫我過個年吧,這把年紀了,你叫我去敬的哪門子佛,燒的哪門子香,虧你說得出口。」 妻子嘟囔了幾句,進廚房忙她的事去了。徐樹軍悶悶不樂,心想,忙忙碌碌一輩子,你叫人下,我可以下嘛,樂於叫誰幹,叫誰幹好了,何必非要弄個事,找個藉口,折騰一陣子,攪得人心煩。他點燃一支煙,狠勁吸了一口,長歎一聲,打開電視機,躺倒在沙發上看電視。 幾天來,任之良陪妻子在她娘家及其親戚家轉悠,每天的生活,無非是吃肉喝酒打麻將,實在無聊透了。上班的前一天,他哪裡都沒有去,在家簡單地吃了一點,便上街去走走。 大街上人來車往,人們大都三五一群,手裡提著禮品盒,是去走親訪友的,他這幾天也是這麼過來的。這些天,計程車司機特別高興,人們出門,不管多近的路,都要打的,並且出手大方,司機們也不顧政府的定價,從臘月三十起就擅自漲價,任你怎麼檢查、怎麼制止,都沒有用。乘客心裡不服,但大都忍氣吞聲,要多少給多少,大過年的,你跟誰吵,你跟誰爭?更主要的是,你有臉跟誰吵,你有臉跟誰爭?這就是所謂的面子,今天的人們最看重的東西之一。任之良想,在生物界,除人類之外,還沒有發現哪種動物存在面子問題。說明它是人類的創造物而非人類的本性。當然,講面子是有條件的,人類中總有那麼一些個體,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是不擇手段的,這些人連臉都不要了,還顧及什麼面子? 任之良不用乘車,也就沒有面子這種問題,但另一個問題又接踵而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不少是他的熟人,見了面,他得握手,得問聲過年好,遇到帶孩子的,還得給壓歲錢,夠煩人的。 他路過電視臺,自然想起了林思凡,不知道這瘋丫頭現在在哪瘋呢。他到附近的公用電話亭,給她撥了個電話,話筒裡傳來「你所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他知道,手機是她的寵物,一般情況下,她是不關機的,況且臨走時他對她說過,要她保持通訊暢通,經常和家裡聯繫,免得叫人掛念。他想,如果沒有關機,那就是到了盲區,盲區就是手機信號覆蓋不到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邊遠地區或山區。難道她到了天涯海角?想到這裡,他暗自笑了,要知道,如今的天涯海角可是手機信號最強的地方,也是這塊土地上人氣最旺的地方。那麼,她到底上哪裡瘋去了呢? 他悻悻然掛了電話,心裡惦記著林思凡卻又想起了梅雨婷,又拿起電話,撥通了梅雨婷,兩人互相拜了年,那頭說:「你在哪裡呀?」 「在大街上溜達呢,你在哪裡呢?」 「在家裡呢,我還能到哪裡去呢!」 「大街上好不熱鬧,把自己關到屋子裡有什麼意思呀,快出來轉轉吧,外面陽光明媚,感覺好極了。」 「真的嗎?我不相信你就那麼消閒,官場上混的人,沒有幾個會消停在家過年的。一年不就過一次年嗎,借拜年之名,行行賄之實,這不就是機會嗎,啊!」 「你也太不人道了吧,你知道我不擅長此道,還在這裡埋汰我,大過年的,就不能說些知冷知熱的話?」 「那好啊,我請你到我這裡來,你能來嗎?」 「到你那有什麼好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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