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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母親是樂觀的,是完全理解支持他的。他也看得出來,經過這段時間,她顯得更加老邁,更加憔悴,幾乎頭髮全白了。在和徐樹軍說話時,她很少說她自己,徐樹軍問到她的生活,她也一個勁兒地說,好著呢,有吃的糧食,有住的帳篷,過得好好的,叫良子就不要惦記著自己了。她倒是說了許多村社幹部的事,說他們如何不顧自家的安危和餘震的威脅,挨家挨戶排查險情,轉移安置群眾,安撫人心。說到本村村委會主任江永鵬,母親一臉的興奮,她說:「那才叫我們的主心骨,出事以後,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真是一個鐵打的漢子。」

  母親講的每一件事,都深深地打動了徐樹軍,也打動了任之良,他產生了一個想法,他對徐樹軍說,可不可以把災區發生的這類好事搜集到一塊兒,通過適當的方式向社會廣為宣傳。徐樹軍馬上表示同意。

  天黑了下來,徐樹軍趕往縣上,任之良留下來,搜集災區出現的好人好事。當晚,他就住在母親的帳篷裡,和母親說了半晚上的話,才安然入睡了。母親看著熟睡的兒子,眼眶裡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兒。

  任之良呆在馬蓮溝,他瞭解到,各級政府下撥的救災款基本全數到位,各地政府和民間的捐款、捐物也陸續運到災區,救災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眼前,一排排棉帳篷整齊地坐落在村頭,一個個暖窩冒著縷縷炊煙,曾經的一堆堆廢墟,如今已成平地,等到來年夏天,就可以重建家園了。

  他在村裡尋找那些曾經受過外鄉人幫助的鄉親瞭解情況時,碰上了林思凡,她是駐在災區進行採訪的電視臺記者。任之良多少瞭解一點,這是一位性格十分開朗的姑娘,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他倆寒暄一陣,林思凡說她拍了不少鏡頭,包括任之良要搜集的那些事蹟,她都拍到了,這倒讓任之良喜出望外。她說,除在新聞節目中用過一小部分外,大量的鏡頭沒有用過。他倆交換了一下對這些事情的看法,任之良說:「這很有意思,你不想把你的這些鏡頭都用起來嗎?」

  「怎麼用?」林思凡詭秘地一笑,說,「想必任大主任有主意了,不妨說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哦,不敢當,」任之良想,這姑娘果然心直口快,他和她在此之前沒有打過交道,見面不久,就什麼玩笑都開起來了。於是他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班門弄斧之嫌了。」

  「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是想說,咱們搞一個專題片,謳歌那些平凡而善良的人們。是這意思嗎?」林思凡問道。

  「對,就這意思,咱倆想一塊兒了。」

  「所謂的英雄所見略同嘛。」

  「要表現什麼樣的主題,林大記者心中有數了吧?」

  「我不說了嗎,謳歌那些平凡而善良的人們。」

  「是不是有點俗了?」

  「不妨說說你的高見。」

  「可不可以從人與自然的關係中,揭示人性中不為人們所覺察的東西?」

  「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從新聞記者的視角觀察問題,我跟你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只是我注重的是它的社會功能,你注重的是它的思想功能。不知我說得對還是不對呀?」

  任之良笑笑,說:「我是外行,也就隨便這麼一說,到底怎麼搞,還得靠你。」

  「得了吧你,還外行呢,我看你夠內行的了。好了,我把我拍的帶子給你,你抽空看看,這個專題片的腳本就由你來寫,其他事由我來做,行不?」

  「還有什麼行不行的呀,你都下命令了,我就只有執行的份了。」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倆這是合作,誰給誰下命令呀?」

  「好好,咱倆合作。」

  「我逗你玩呢,你那麼認真幹嗎?」

  任之良說:「好了,你別逗了,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需要拍的東西,如有需要拍的,就抓緊拍,如果沒有的話,我們是不是回去向領導彙報,把這事定下來以後,我們就可以抓緊時間幹了。」

  「暫時沒有什麼可拍的,如果需要,隨時可以來補拍的。我們可以回去了。」

  他倆的建議,市里很快就同意了。至於主題,上面定了調子,在謳歌人民群眾互助友愛精神的同時,要突出党的領導,突出党和政府在抗震救災鬥爭中的核心作用。任之良理解這點。他根據自己的所見所聞和林思凡提供的錄影帶,用幾個晚上的時間就趕出了腳本,之後由新聞主管牽頭,組織有關人員對腳本進行討論。討論的結果是,對腳本的基本方面給予了肯定,修改的方面主要是:領導出場的鏡頭有點少,市里四大班子的主要領導都得出鏡,此其一;其二,群眾個人之間互幫互助的精神、基層幹部的作用和外鄉群眾無私援助的精神表現得比較足,在一定程度上沖淡了黨和政府在救災工作中的核心作用;其三,題目《人間真情》過於感情化,似乎不大妥當,也一應考慮修改。

  會議結束後,會議室裡只剩下任之良和林思凡,他倆互相對視了一下,任之良問:「除此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意見?」

  「沒有。」林思凡說,停了一下,她又跟上一句,「有也白有。」

  任之良笑笑,說:「不妨說說?」

  「這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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