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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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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良拉著母親的手,好一會兒,他摸摸欣亮的頭,對母親說:「媽要是行的話,我走了。回頭我再來看你。」 母親點點頭,任之良拍拍欣亮的肩,站起來,向另一個村子走去。 局務會議研究完上報省廳的災情報告後,順便議一議向災區捐款的事。徐樹軍說,原則上採取自願的辦法,但災情嚴重,救災工作部門應該帶個好頭,不能落在其他部門和單位的後頭,他建議,縣級幹部捐二百,科級幹部捐一百,一般幹部和工勤人員隨便,大家議議,沒有不同意見,當場就捐了。 「我不同意。一個月就那兩個工資。今天捐,明天捐的,都捐光了,一家人喝西北風去。」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救災科長馮曉仁。此人平時就愛占個小便宜,對自己的待遇憤憤不平,上罵中央,下罵局長,好像党和人民欠了他多少似的。 徐樹軍一看是他,就說他幾句,不料這馮曉仁不依不饒,眼看就要吵起來了,任之良看不下去,說:「不要吵了,局長只是個建議,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嘛,何必動不動就吵,吃了炸藥似的,有什麼意思!」 會議室頓時一片寂靜。稍時,有人叫任之良,說外面有人找,任之良出了會議室,走到自己的辦公室,見是君來順酒店的大堂坐在沙發上,略略有點驚訝。她見他進來,站起來問了聲「你好?」迎上前,伸過她的手來。任之良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握了,隨意問了一下:「你有事?」 她說:「聽說你們要給災區捐款?」 「是啊,正在研究呢。」 她不慌不忙地拉開她的坤包,拿出一遝錢遞給任之良,說:「這是兩千塊,算是我對災區人民的一點心意,請你代我交了。」 「這……」 「放心,這錢是乾淨的,一不是貪的,二不是偷的,三不是搶的,四不是賣身得來的。」她微笑著。 「不,不,不,你千萬別誤會。」 「那麼,請收下好了,再見!」說罷,她微笑著揚一下手,出門走了。任之良回過神來,追出門來,邊下樓邊喊:「哎,姑娘,你的尊姓大名?」但已不見了人影。 任之良回到會議室,把這事向在座的說了,徐樹軍說:「你們看,群眾都行動起來了,我們還猶豫什麼?就這樣定了,有意見保留,會後去財務室把錢交上。散會!」 任之良交了自己的那份,拿出那兩千塊錢交給會計小劉,小劉問:「這是誰的?比局長的標準還高。」 「哦,真還難住我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那我怎麼計賬呀,寫誰的名下呀,寫你名下行不?」 「那顯然不行,我不能貪天之功為己有。」 「那你先拿著,等你有名字了再交來,好嗎?」 「哦,你等等,我想起來了。」說著他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跑。進了辦公室,就在抽屜裡找名片,一大疊名片一張一張地翻。他這兒有數以百計的名片,都是餐館呀、印刷廠呀、複印店呀、商場呀什麼的。他翻呀翻的,總算翻出了那天晚上大堂給他的那張,原來她叫梅雨婷。他到財務室,替這位梅雨婷捐了錢,小劉寫了她的名字,又問:「哪個單位的?」 任之良說:「這是個人捐款,與單位沒有關係,何必寫它。」 小劉說:「那『單位』這一欄我咋寫呀?」 任之良便頓了一下,說:「你就寫上『君來順』好了,君子的君,來去的來,順利的順。」 小劉說:「就這樣寫呀?」 任之良說:「嗯。」 這晚,他在整理地震災區的影像資料,他把錄下的幾盤帶子,邊看邊挑選出一些片段,轉錄到另外一盤帶子上,又把這盤帶子反復看了幾遍,覺得不要緊的片段又刪掉了幾段。之後,坐在電腦前,編寫解說詞。 按計劃,明天早晨要把錄影帶連同解說詞一起送到電視臺,電視臺趕製成三十分鐘的專題片,與災情報告一起向省上做專題彙報。事關重大,任之良不敢有絲毫的馬虎。他先用低沉的語言敘述地震發生的經過,用一組組數字對地震造成的損失做了客觀的表述,用傷感的語調對災區群眾的生活和有限的自救能力做了簡短的介紹,最後列出了救災所需資金的數額和請求省上劃撥救災款的數額。 編寫完草稿,做了一些修改,模仿電視播音員的聲調念了兩遍,覺得該說的都說到了,既無遺漏,又不枝不蔓,恰到好處,自認為可以列印了。他一邊列印,一邊給駱垣打了個電話,說解說詞已經出來了,問是到局裡來審閱呢,還是送到家裡去? 任之良知道,駱垣是不會對他擺譜的。他倆是同齡人,在平時的交往中,任之良對駱垣不冷不熱,在駱垣分管的工作上,任之良請示彙報也是程式性、禮節性的,從未把他當回事。這會兒給他打電話,其用意就是要他來簽個字畫個押,這樣明早上班就可以省掉主管局長簽字這一程式,直接送市政府領導審定了。 駱垣回答說,就不麻煩送了,他到局裡來簽個字就行了。 不一會兒,駱垣來了,任之良把解說詞遞給駱垣,自己修改白天寫成的災情報告。此報告白天的局務會議已經通過,這次修改完全是文字性的。駱垣匆匆翻了一遍解說詞,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就等著在災情報告上簽字了事。任之良印出首頁,遞給駱垣,說:「我一邊打,你一邊審,這樣省時間。」 駱垣接過首頁,哧地笑了一聲,在上面簽了字,說:「其他幾頁,我就不看了。你寫的東西,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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