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94)_羅泰琪

九十四

　　藍天不曉得啥時溜過來笑嘻嘻接嘴說："那我們兩個住一間嘛！你睡床上，我睡床腳。"

　　武雲霞一巴掌打過去，笑著說："去你的！你個人睡廁所和大糞住一間！"

　　三個人哈哈笑。

　　王波在那邊聽了走過來，說："武處長要住單間就住單間。"

　　金子聽了不服氣，嘟著嘴，說："那我呢？"

　　藍天反正是生怕事情搞不大，急忙接嘴說："武處長不要我，那我就睡你的床腳嘛。"

　　大家又好笑。

　　王波說："金處長，你也住單間就是了。"

　　藍天沒撿到便宜，就朝王波出氣，說："耶！你娃啥時成了後勤部長？官比老子還大了啊！我們聽陳主任的。哪個聽你的？"

　　陳毅力忙解釋說："老藍，你不懂。王波把我們大家的住宿、吃飯都包了。你不聽他的就自己掏錢。"

　　這是王波懂事的地方。一個人被人家捏住了短處，不得不服軟，不得不拿好處給人家吃，也就反捏住人家的短處了，就來個以短對短，就沒有短處了。所以，他在路上就悄悄跟陳毅力說了這事，還說了另一句"再請大家搞點消費"。陳毅力因為當著兩位女士的面不好說，吃了雷。王波這一招本來很簡單，但管用，好比萬金油，有什麼高科技？可頭疼腦熱、精神委靡、蚊蟲叮咬、無名中毒就喜歡用它。有一次，王波做雲度工程偷工減料被監理逮住了，就討好賣乖地不斷認錯，認完了，就請人家吃飯喝酒，吃完了，硬拉人家去泡澡，泡完了，還塞給人家一個紅包，就把事情了了，罰款自然成了聊齋故事。

　　這次打官司，王波雖說並沒有被陳毅力他們捏住什麼短處，但畢竟是自己的爛事，畢竟需要大家幫忙說幾句好話，所以讓大家吃好點、玩好點、住好點是理所當然的事。王波有了這種念頭，自然不計較這一夥人住宿這點錢，還高高興興地把大家拉到雲度大酒樓，點了一桌大菜，要了一瓶茅臺，請大家海了一頓。完了，他又請大家去洗腳。兩位女士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女人，說喊男服務員洗腳就喊男服務員洗腳，看你還有啥名堂？王波把她們安頓好了就悄悄拉陳毅力、藍天，還有王律師溜去泡澡，還破例給他們付了小費。

　　這樣一來大家對王波就親熱得很，商量官司的時候，沒有哪個對他說一句重話，反而處處為他開脫，異口同聲說建設公司的壞話，說長江公司的壞話，以至連藍天這樣不好伺候的老板凳也笑嘻了說："王波這龜兒子硬是懂事！"

　　第二天，法院開庭。

　　縣裡的法院不太講究，說是法庭好像很了不起、很神秘，其實就是一間很普通的辦公室，也沒有設那種高高的法官席，大家就圍坐在一個辦公桌四周說事，甚至只出來一個法官，庭長、審判員、書記員都是他。法官是一個五十好幾的男人，夾著個卷宗，慢慢搖進來，一臉的微笑，說："我們就是這個條件，將就啊！不比你們東川那個法院才叫堂皇啊！你們有律師來了的，有什麼要回避的沒有？沒有的話，我們就開庭，請原告陳述訴訟要求、訴訟事實。"兩邊的律師互相看了看，明明一個法官不能審案也不好說什麼，就會心一笑，懶得說什麼回避不回避，反正也無法回避。

　　一建公司是原告，就由王律師說。

　　王律師說："唐法官，我代表東川市第一建築公司作如下陳述。我們公司承接雲度新區道路改造工程，已按施工合同做完了全部工程。根據我方提供的並經甲方現場代表簽字認可的竣工資料，甲方雲度建設公司還欠我們一百八十萬元人民幣。這是我們的竣工資料，請法官審查。"

　　王律師雙手把一大堆資料遞給法官，順便遞了一支煙過去。

　　唐法官一看這堆資料就皺起了眉頭，臉上的微笑也跑了。說實話，唐法官看不懂這些施工的東西，什麼定額預算啊、設計更改啊、新增工程量啊、預算外調價啊完全不明白，就像看烏龜殼上的甲骨文，它認得你，你認不得它。這不怪唐法官。他二十多年一直在民庭辦案，要說斷個離婚扯皮、欠債不還之類的民事官司的話，那不是吹牛，兩個字：簡單，可偏偏又被調到經濟庭，又遇到這個經濟官司中最不好辦的建築施工案子，好比才學剔頭匠就遇到落腮胡，不好下手。不過唐法官畢竟是老法官，自然曉得辦案的程式，也就接過資料翻了幾下，說："你說你的，接著說。"

　　王律師摸不清這位法官的水深水淺，只是從表情上看從年齡上看怕是辦案老手，就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說："這是我們提供的第一批資料。我們還將向法庭提供進一步的資料。我們的訴訟請求是：請法庭判定被告拖欠一建公司工程款一百八十萬元的事實，請法庭判決被告立即支付給原告一百八十萬元。謝謝！"

　　唐法官突然想起搞忘了一件事，就訕訕一笑，說："就是你們催、催，還有一道程式要補起。原告、被告，還有雙方的律師，你們的委託書呢？"

　　這是法院開庭的第一個程式，驗證出庭人的身份和許可權，然後才進入下一個程式。如果驗證有問題就得休庭，把委託書補起來再開庭，因為你沒有委託書，就沒有資格在法庭上說話，說了話也等於白說。

　　雙方的律師正在心裡嘀咕這事，未必雲度縣法院有新規定？這會兒見唐法官說起這事都笑了，急忙把早已準備好的公司法人代表簽字的授權委託書遞給唐法官。每一方有兩份委託書，一份是代表人的，一份是代理律師的。

　　唐法官補了這一課後，說："被告，你們就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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