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90)_羅泰琪

九十

　　過了兩天，王波提了一萬塊錢現金去找建設方雷總，臉上帶著施捨的幸福，還盡力說服自己不要太心痛，捨不得孩子打不到狼。

　　哪知道人家的態度還是那樣好，錢卻堅決不要，笑著說："王經理太大方了！多了！多了！我說的是這個。"他又伸出一個指頭。

　　王波一臉尷尬，像是施捨叫花子一碗面，叫花子卻說："對不起先生！我早上只吃甜食。"

　　王波搞不懂了，只得打電話請教藍天。

　　藍天聽了哈哈大笑，說："我說你是個傻兒呢你說你聰明！一個指頭是好多？一萬塊錢就去打發人家老總？教你！按規矩，建設方按造價收個1%~2%是很正常的事。人家只伸一個指頭是對得起你了！懂不懂？"

　　王波一聽吃了一驚，說："那得給他們十萬啦？這筆錢怎麼處理？未必喊他寫收條？未必喊你簽字？"

　　藍天說："老子簽屁的個字！這種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自己想辦法處理。到時候要是出了問題我不曉得啊！我從來就沒聽你說過！"

　　王波嚇了一跳，忙說："那我還給不給這筆錢呢？"

　　"你自己考慮。反正工程交給你做，虧了要打你屁股！你以為專案經理這麼好當？"

　　王波為此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他紅起兩隻眼睛，打著一個接一個的哈欠，跑到銀行提了九萬元，加上昨天的一萬，專門買了個小提包放錢，給建設方雷總送去。雷總的態度依舊那麼好，接過小提包，看也不看放進抽屜，像是人家來繳個人所得稅。

　　王波還沒賺一分錢就虧了十萬，心痛了好幾天，剛剛好一點了，監理公司的老總來了，縣裡管建設的、管安全的、管環保的、管交通的、管市政的、管爆破的、管稅收的、管治安的，還有工地附近兩個鄉的頭頭都來了。有的態度好，有的抹起臉，開口就是嚇人的話，但目的只有一個，啃幾口唐僧肉。王波有了前一次的經驗，膽子大多了，也不用打電話請教了，一個個跟他們笑臉打商量，先把他們喊的價在腰杆上砍一刀，然後再拿出水磨工夫跟他們慢慢磨，最後就當打發叫花子這麼想，給錢了事。這一批人整下來，王波又花掉十來萬。

　　王波這算是學到了當專案經理的第二項本事。

　　平白無故虧了二十來萬，要做好多工程才找得回來。於是王波就把三個分包老闆像追賊娃子那樣追得緊緊的，天天都在工地上吼這個吼那個，吼得喉嚨都啞了，肝火也上來了，牙幫腫起好高，被人家笑話說長胖了。哪曉得就是這樣吼，就是這樣一吼就是幾個月，卻沒有吼出錢來，倒吼出個虧損八九十萬。

　　雷永鋼曉得了，躲惡人一樣躲得多遠，原來一周來兩次，現在是一個月不見鬼影子，反而要王波到碼頭工地才見得到他的人。見了面，雷永鋼也沒有什麼好話，黑起張臉說反正一起頭就是你在做，賺了虧了都是你的。

　　王波找石子老闆、河沙老闆砍價。人家來個軟打整，說是到外地出差去了，起碼要兩個月回來。王波找水泥老闆、鋼材老闆砍價。人家來個硬碰硬，不要算了！就是這個價！

　　屋漏又遭連夜雨。由於一個分包老闆偷工減料，地基沒有夯實，片石也沒有填夠，地基陷了一大片下去。這個分包老闆本來就是當地的一個無賴，自然就耍賴皮，怪地質不好，要建設方賠錢。建設方才不管這種爛事。分包老闆就要王波賠錢，不賠錢就罷工，不准哪個來接手。王波跑斷了腿說爛了嘴也沒用，只得又虧脫十來萬。

　　這些爛事，王波不敢跟藍天說，就是藍天來工地檢查工作也沒有說，還說一切順利，還大大方方陪他們吃喝玩樂，還一人送一隻老母雞帶回巴州燉湯吃。

　　又過了幾個月，王波的虧損越來越大，虧得欠了人家一屁股的爛帳，一天到晚被債主追得東躲西藏，連上個廁所也有人站崗放哨。特別是那個無賴分包老闆竟然掏出匕首問他，一刀子進去可以捅幾個眼？而且，工程也停起了，材料老闆沒收到錢，不供貨了；分包老闆沒收到錢，不做事了。事情鬧大了。建設公司雷總跑來黑起臉吵。縣長跑來召開聯席會，抹起臉責成雷總馬上解決。雷總把王波叫到辦公室，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跟他一陣亂吼，也不顧他以前的好處了。王波被逼到死角，突然冒出一個奇想，就小心翼翼地說："雷總，我們不是還有一百萬在你這裡嗎？能不能支給我擋債？債擋了大家才好做事，才好供應材料，才好把工程做完。"

　　雷總想了想，事情要是這麼拖起，縣長那張馬臉不吃人才怪，也只好如此了，就背著王波給長江建設公司的麻總打電話，問他同不同意，要是同意呢就寫一張同意的條子來。麻總做的雲度碼頭工程出了事，正好在雲度接受縣長的批評。他想要是不付錢，把這個工程又拖爛，縣長不把我吃了啊？就叫人送張條子給雷總，同意王波取這一百萬用於工程。雷總接到麻總的條子就給王波說："我可以把一百萬保證金支給你，但有一個條件，不直接給你，我們一起出面還給那些債主，免得你把錢拿走了不還債，留個爛攤子沒人收場。"

　　王波只想不被一刀子捅兩個眼，滿口答應。

　　建設方的財務人員來了，說這筆錢是長江公司墊付的。雷總想也不想就發脾氣說："你曉得個屁！他們是一家！王波是負責人。喊你給他就給他！多什麼嘴！"

　　長江公司的一百萬保證金就這樣被王波取來用了。

　　三十一、糊塗賬

　　黃其看了法院的傳票和人家的起訴狀急得鬼火冒，公司下個月的工資都沒有著落，哪來一百萬賠人家？就是有也不能賠，要是賠了，怎麼完成局裡下達的年度利潤指標？可細細一看，又問了律師，人家告自己有理啊，平白無故把人家的保證金扯來用了難道不該還？他拿不定主意了。楊鑫分管公司的法律事務，就在班子會上說："這是長江公司沒有道理！我諮詢了律師，我們肯定贏！為什麼呢？我們這叫聯營工程，我們用那一百萬是用在生產上的，贏了虧了大家都有一份，怎麼能說你只管贏不管虧呢？我的建議是和他們打，打到底！區院打不贏打中院，中院打不贏打高院，高院打不贏走檢察院！檢察院打不贏走人大，一定要打贏！"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