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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藍主任和王經理把投標表收起來,假惺惺地在黑板上公佈各家的報價,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昨晚上那三家中標。當天晚上,這三家的老闆在五星級酒樓辦招待,請的自然是藍主任和王經理;喝的呢自然是茅臺;吃的呢自然是看都不看菜名閉起眼睛往最貴的點就是了;陪的呢自然是頂漂亮的妹妹,也不曉得從哪兒請來的,五位陪五位。照說,像藍主任和王經理這樣走南闖北的人,也不是山豬兒吃不來細糠,哪樣貴的、稀罕的不是沒有吃過,哪樣漂亮的妹妹不是沒見過,可這晚上卻讓他們大開眼界,兩雙眼睛綠眉綠眼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都看飽了,不要說吃了。八個冷盤,龍飛鳳舞的造型倒是認得,就是不曉得是天上飛的還是海裡遊的,沒見過;八個熱菜,蒸煮爆炒燒悶燉溜,各菜是各菜的弄法,色香味俱佳;五個妹妹乖巧得不得了,一說一個笑兩個酒窩。

  一桌人吃的吃,喝的喝,說的說,熱鬧得很。王自然喝了好幾杯酒,紅起張臉二麻二麻地借酒遮臉說:"你們三個老闆未必就知道灌我和藍主任的酒?正經話都不說一句啊!"

  藍主任忙勸他說:"他們曉得。"

  "曉得啥子?"王自然不依教,強起頸子說,"我怎不曉得?是不是跟你一個人說的?耶!藍主任,你娃想吃獨食啊!"

  "說啥子酒話喲!"藍主任說,"昨晚上不是跟你說明白了嗎?"

  王經理掉頭問那三個:"你們說了沒有?"

  三個石子老闆齊點頭,異口同聲說:"說了!說了!"

  藍主任眯著眼問:"說的啥?再說一遍!"

  石子老闆抿嘴笑。其中一個魏老闆說:"那我就把我們說過的再說一遍。王經理你放一百個心,你們接好多石子,我們就按好多石子的10%返點給你們。至於你們拿過去怎麼分就是你們關起門來說的事了。"

  王自然盯著藍天不說話傻笑。藍天懂,說:"盯我做哪樣?我們兩兄弟還有啥說的?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二人哈哈笑。

  王自然其實昨晚上就聽得一清二楚,今天是借酒裝怪,不是怕石子老闆扯拐,他們不敢,是怕藍天打小算盤跟他斤斤計較,所以聽了藍天的實話也懶得裝酒瘋了,說:"好兄弟!來,我們劃兩拳。"藍天在工地上混了十來年,劃拳喝酒是基本功,哈哈笑,說:"劃拳就劃拳,萬水千山只等閒!請--"

  藍天是工程處主任是管專案經理的,照說不該降一級當專案經理,可他聰明,根本就不相信"幹部吃支票,工人吃材料"的鬼話,未必幹部是缺嘴?吃了支票就不能吃材料?他的嘴巴大,他想通過當專案經理把支票材料通通吃了。他這個毛病是前些年他當項目經理時養成的。說起來,專案經理比工程處主任小,要服人家管,可實權卻大得多。工程處主任說,你要進這個商家的貨。他答應得哇啦哇的,可貨到現場卻被他拒收,說是品質不好。工程處主任說,你要用這支民工隊伍。他照樣答應得哇啦哇的,可等人家進了工地你卻不安排工作,說是沒有技術做不來。後來他被提拔做了工程處主任,人家學他以前的樣子跟他裝怪,氣得他鬼火冒。這一次,他實在忍不住了,跟公司亂說項目多技術人員少,自己硬兼了一個專案經理。

  工程處主任兼專案部經理有好也有壞。好的是兩層管理變一層管理,少了很多麻煩;不好的是缺乏監督,成了沒人管的山大王。藍天就是利用這點硬吃人家的材料。人家也不是傻瓜,看你胃口好,合格不合格的石子都往你嘴裡塞。說好了一車算十方,可一車七方八方也在拉,也通通算十方,悄悄地不僅找回了喂狗的10%,多的都賺了。

  三個石子老闆以為交了買路錢的,又有藍主任、王經理撐腰,就沒把項目部的其他人放在眼裡。有一次,專案部材料組長武井然看不順眼有意見,攔住石子車不准進場,大聲武氣地說:"魏老闆,你這半車石子有十方?"魏老闆從副駕座伸頭說:"武組長,我沒有得罪你嘛!"武井然說:"少說空話!我要收方!不然不准進場!"魏老闆不准他檢。他就爬到車頭上坐起。一工地的人圍過來看熱鬧。魏老闆打電話叫來藍主任,挑撥離間地問專案部哪個說了算。藍主任曉得武井然也不是他媽個好東西,沒有吃到福喜就裝正神,就跟他一陣亂吼,還叫人把他拉下來,讓石子車進了場卸了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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