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60)_羅泰琪

六十

　　簡明好掃興，縮回頸子喝茶遮臉。

　　毛貴生突然驚抓抓地說："記起了！記起了！他還說總有人有問題！"

　　簡明被驚得一口茶吐在毛貴生身上。楊鑫被驚得一個立正站起來。簡明忙去揩毛貴生身上的茶水，說："你吼啥子嘛吼？棒老二來啦？"楊鑫說："人嚇人，嚇死人！"

　　三人說了半天，佔便宜的是兩位領導，曉得了陳毅力"圍點打援"的鬼主意；吃虧的是毛貴生，花些冤枉錢沒治好肚子痛，還是不曉得公司究竟要把他紅燒呢還是清燉。這裡的道理很簡單，花有幾樣紅，人與人不同；領導就是領導，基層就是基層。

　　一陣忙亂之後，毛貴生去了洗手間。簡明悄悄問楊鑫："總有人？哪個？他們指的哪個？"

　　楊鑫說："未必毛貴生是蒼蠅？是小爬蟲？"

　　毛貴生耳朵尖，在洗手間伸個頭出來說："楊領導莫要糟蹋人！這個總有人嘛，又不是說你們，怕是說的王自然喲！他龜兒管進貨，肥得流油。"

　　正在這時，王自然一步跨進來，說："毛經理，你又在說老子壞話啊！哪個有你肥？你洗個手都洗出二兩油！"

　　武雲霞在後面接嘴："那洗個腳不是洗出半斤油？"

　　大家哈哈笑。

　　來的這兩位中幹是簡明的人，說話辦事自然支持簡明，就是平時耍也愛和簡明在一起，是酒友加牌友，關係好得很。特別是王自然和簡明兩個酒罐常愛一起喝酒。簡明年輕時整個半瓶白乾簡單，後來長了歲數酒量小了一半自己還不曉得，還在整，自然整到桌子下面去了。他的肝不好。老婆不准他喝酒。他喝醉了就不敢回家，就到王自然家過夜。有一回，簡明的老婆曉得了簡明這個臭毛病，大清早來堵王自然的家門，把門擂得咚咚響，驚得四鄰八舍跑出來看熱鬧。王自然的妻子嚇得不敢開門打110。員警來了，門開了，有鬼的個簡明！連王自然昨晚也沒在屋。不過呢，簡明疑心大，世界上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莫說王自然了，就連他老婆也信不過，自己陰悄悄存了一大筆私房錢。所以，莫看他和王自然好得穿一條褲子，其實陰到像防賊娃子一樣防他。

　　簡明招呼他們說："你兩個狗鼻子尖啊，這麼遠都找來了。"

　　武雲霞說："你簡領導召見，我們還不跑快點！"

　　簡明說："不老實！你兩個我還不知道？一個五香嘴，一個福喜嘴，找吃的來了！"

　　大家哈哈笑。

　　王自然笑眯了，說："毛經理是胡漢三。不吃他吃哪個？"

　　武雲霞接嘴："吃的就是胡漢三！"

　　大家又是笑。

　　國企有條潛規則，基層請機關，機關吃基層。這個道理很簡單。機關是管理部門，有權沒有錢，是個清水衙門。基層按機關安排搞生產，沒有權但有錢，是個土老肥。基層的人被機關管著，就請他們喝酒吃飯，免得人家把你的請示報告甩得多遠。機關的人窮得慌，除了工資獎金沒有外水，處長的收入還抵不上小工長，就愛往基層跑，不吃白不吃。

　　毛貴生懂事，從來不在公司高層和中乾麵前提虛勁，反倒裝得二百塊錢數不清的傻樣子，人家說吃胡漢三，也不反駁，還笑眯了順著說："好嘛！我們就下樓去吃胡漢三嘛。"

　　江畔垂釣酒樓的燭光海鮮自助餐是東川市飲食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不說它豪華典雅的風味，也不說它百菜百味的精湛手藝，單是在餐廳正中設置的那架鋼琴就會有無限的遐想，更不用說人家請的美女鋼琴師了，只要往那兒一坐，只要揮動玉臂點出一串串音符，管他聽得懂聽不懂也會搖頭晃腦醞味。

　　多虧毛貴生機靈安排了自助餐，大家可以邊吃邊聊，不至於有的人硬是只顧吃胡漢三而忘記了人家肚子痛的事。要知道，雖說又喝酒又欣賞美人彈鋼琴，188元一客還是有點貴的，不好把主人撇在一邊不管。所以，機關的人一開吃就又說起毛貴生的事來。說得最起勁的是財務處長武雲霞。她管財務賬，曉得的事又多，女人家的小道消息也聽了不少，再加上嘴巴長，說起話來上嘴皮搭下嘴皮不歇氣，繪聲繪色的，眉毛眼睛都在動，叫人不信也得信。不過呢，她說話也有個毛病，愛東扯西扯，特別是一高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張飛殺嶽飛都來了，說得你哈哈笑。所以，簡明和楊鑫每次聽她講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聽一半丟一半。

　　簡明和楊鑫邊聽邊給她概括。她的主要意思有三點。一、殺雞給猴看。二、猴子不怕雞不怕。三、賬上肯定沒問題。

　　王自然愛開玩笑愛抵黃，嘴巴一癟，說："說些啥子？哪個是猴子哪個是雞？未必毛貴生是只雞？"

　　毛貴生沒有聽明白他們說些什麼，一是文化低了點，二是忙著啃雞骨頭弄得一嘴都是油，就邊嚼邊反擊王自然："你才是雞！靠電杆的野雞！"

　　簡明打斷他的話，說："各人啃各人的，莫像頭包穀豬又吃又拱！人家武處長講到點子上了。楊總，我們要好好想想啊！啥叫猴子不怕雞不怕？武處長的水準提高了。我還沒想過來。你呢？你腦筋轉得快。"

　　楊鑫的理解能力很強，儘管武雲霞顛三倒四，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還是像剝筍子剝掉層層老殼，抓住了她話中的精髓，那就是賬上沒問題，而殺雞給猴看不過是走過場，核訛詐，嚇倒一個算一個，所以，對簡明的提問不以為然，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說："簡總，我算放心了。喂，毛經理，未必就喊我們喝魚翅？還是來瓶酒嘛！"

　　自助餐的規矩是喝酒另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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