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40)_羅泰琪

四十

　　黃其皺起眉頭說："老書記，我回家想了半天，還是得來找你。我想同你商量一下明天班子會的事。第一次班子會就像頭板斧，一定要砍出點名堂。明天的會我有個想法，想徵求你的意見。"

　　曾不凡和黃其以前是上下級，現在變成了平級，兩人都有一些不習慣。曾不凡忙笑嘻嘻地說："好啊！你說。我來給你當參謀。"

　　黃其說："來公司前我走了幾個專案部，也找有關處室瞭解了情況。我們公司目前存在不少問題，像什麼工期品質安全啊、成本虧損、管理混亂啊等。我想了想，國企最根本的任務是什麼？私企最根本的任務又是什麼？我的答案是，只要是企業，都是為了賺錢！企業不賺錢就得垮臺！曾書記，你是老領導，我直言不諱來個裸奔！"

　　曾不凡嘿嘿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是"文革"前參加工作的，又一直做政工，幾十年來接受的教育是國企不能只講賺錢，要講政治，講大局，講工人階級當家做主。他是這樣認為的也是這樣教育職工的。當然，改革開放這麼久了，國企的根本任務的認識問題也在改革，但要一個老政工說國企的根本任務是為了賺錢，總覺得彆扭，就像癩子聽到人家說月亮無論如何是不會搭腔的。

　　曾不凡說："你接著說。"

　　"國企要賺錢，成本就必須要過得去。成本要過得去，所有的開支必須得到控制。我們公司的成本怎樣？我們的各項開支超沒有？我們是當家人。這個家現在究竟有好多家產？要弄清這些問題，就必須查帳，查成本賬。凡是虧本生意一律查清原因，嚴肅查處。私企老闆虧了本要跳河。我們虧了照樣吃喝玩樂。這就是人家賺我們虧的原因。我想在明天的班子會上提出查帳的問題。曾書記，你的意見？"

　　曾不凡在國企當黨委書記，按照企業以經理為生產經營中心的分工，他的任務是發揮政治核心作用，只要企業不違反黨的方針政策就算完成任務，對生產經營成本是可管可不管、可負責可不負責。要是換個書記，他完全可以睜隻眼閉隻眼跟你經理打哈哈，要得，要得，你大膽做就是了，具體的配合就沒有了。曾不凡不這樣，雖說他並不完全贊同黃其的"裸奔"，但黨委和行政的大目標是一致的，不僅僅是支持而是挽起袖子一起幹。

　　曾不凡說："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些年，胡日月把成本搞亂了，漏洞多得很，再加上一年多沒有老總，混亂得更厲害。你這樣做很好！我支持！不過，查帳是個十分敏感的問題，牽一髮而動全身，要把方方面面的問題安排好，要加強組織領導。黃總啊，我是要到點的老兵了。你掛帥就大膽地幹。需得著我幹什麼，你說。"

　　黃其很受感動，上前握住曾不凡的雙手，大聲說："有你支援，我就放心了。謝謝老領導！"

　　二人商量到半夜。

　　第二天，黃其主持召開了一建公司領導班子會。

　　國企的領導班子由党政工領導組成，即由行政方面的總經理、副總經理、總工程師；由黨委方面的書記、副書記；還有就是工會主席，三方面的人員組成。這種會又稱為黨政工聯繫會。領導班子會是公司的非常設機構，一般由黨政一把手提議召開，誰提議誰主持。公司的一切重大問題都可以在會上解決。除此之外，黨委還要開黨委會，工會還要開工會委員會，總經理還要開經理辦公會，各研究各的問題。

　　出席今天班子會的有總經理黃其、副總經理簡明和楊鑫、總工程師傅偉、黨委書記曾不凡、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牛自力、工會主席姜一兵，一共七個人。這是新老總來的第一次班子會，大家都很準時地往小會議室走。人人的樣子都差不多，左手拿筆記本，右手端茶杯，邊走邊說笑。

　　在會議室一落座，玩笑話就來了。工會主席姜一兵是個胖子，走起路來一身肉在顫抖。副總經理簡明是個禿頂，腦袋邊上只有稀拉拉幾綹長髮蓋在光頭上。簡明說："主人翁，看到你就看到新社會！"大家哈哈笑。姜主席說："簡總，看到你就看到地方支援中央！"大家又是哈哈笑。

　　建築業的人語言豐富，十個拉出來九個嘴巴長，碰到一起不是說張飛殺嶽飛殺得滿天飛，就是一天不說雞太陽不落西，天一頭地一頭的打胡亂說，反正吹牛不罰款。就是這些領導班子成員，多數都是工地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不開腔還像個正神，說起話來，葷的素的端出一大鍋，笑都要笑死你！

　　黃其拍拍巴掌大聲說："各位！我們開會了。今天是我來公司主持的第一次班子會，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我在這個班子裡，年齡算小的，和楊鑫一樣大，其他各位都比我大，經驗也比我豐富。特別是曾書記、簡總，吃的鹽比我吃的飯還多，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有很多寶貴的經驗值得我學習。"

　　曾不凡插話說："我插一句。黃其同志是建管局局級幹部二梯隊後備幹部。張局長這次派他到我們公司來主持行政工作，擔任企業法人代表，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我代表班子成員表個態，一定支持黃其同志的工作！"

　　大家拍手支持。

　　黃其接著講："謝謝大家！我前幾天走訪了我們幾個項目經理部，親眼看到了一些問題。環城公路項目部有人膽敢把水泥一車一車地偷出工地。九號立交橋專案部把廢銅爛鐵包給民工老闆處理。第六工程處職工因領不到工資包圍公司大門。公司的成本很不理想。今年過去大半年，月月虧損。全年怕是很難有利潤。這些事，大家一定比我還清楚。怎麼辦？張局長臨行前專門找我談了，要我到了公司，第一件大事就是抓成本。張局長的原話是："一建是企業。企業就要賺錢。不賺錢就要垮臺！你要把這個最簡單的道理講給大家聽！"我們怎樣落實張局長的指示？"

　　黃其停了停，瞄了大家一眼。簡明和楊鑫坐得多遠在咬耳朵。黨委副書記牛自力和工會主席姜一兵喝茶抽煙微笑。曾書記和總工傅偉在專心聽他講。黃其昨天打電話找過楊鑫，說他到一建工作希望得到老同學的大力支持，又說想跟他商量一下工作。楊鑫在電話上說："我在工地上啊！李文這傢伙跟我幹上了！喊他往東，他非要往西。老子正在收拾他！改天好不好？"事後，黃其得知，楊鑫是到李文專案部去了，但待了不到一小時就夥同李文、陳老大、周知秋到山上打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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