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控制(98)_韋帕

九十八

　　鐘山接著說：「溫昕你跟我一起去，我要當著你的面做這件事情，證明我已經是一個徹徹底底規矩的商人！」

　　多年後的一天，溫昕在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時，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在那一刻已經愛上了鐘山！如此有情有義的男人，也許上天只會給自己一次機會。溫昕下意識想說鐘山你不必去了，我跟你走，把以往的所有都忘掉吧……溫昕知道，即使鐘山沒有任何違法行為，但他與公安局長之間的監聽記錄已經充分構成了他的犯罪證據，古隊長他們照樣會收網，鐘山照樣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但溫昕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我是員警！溫昕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為了正義，我必須克制自己的情感。

　　從溫昕的眼睛裡看到了感動和信任，鐘山的決心更堅決，這也許是自己洗清上岸的最後一次機會，明天，我就要重新做人了。

　　看著鐘山一臉坦然，溫昕心裡好不是滋味，仿佛看到他一隻腳已經踏入監牢，但也只有這樣的結果，不是能更好地洗清鐘山嗎？

　　鐘山卻並不知道溫昕心中的波濤洶湧，拿起電話給光明公司的張副總打電話：「張副總嗎？我是鐘山，晚上一起吃飯，邊吃邊聊如何？」

　　鐘山的語氣好像是在約一個老朋友。

　　便衣員警們滿腹狐疑，莫非他準備在飯桌上下手？

　　接電話的「張副總」結結巴巴說：「鐘總啊，吃飯就……就不必了，您要想談，我就在房間等您……您來幾個人？」

　　「就我和……一位小姐。」

　　一位小姐？溫昕嗎？古隊長臉色大變，如果鐘山真帶溫昕出現，是什麼目的？難道他已經發現了警方的計畫？或是，有什麼更深的企圖？但已沒有時間再做推斷，無論鐘山耍什麼花招，警方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為了不讓鐘山疑心，警方決定在他進門時，房間裡只留下「張副總」一個人應對，房間的隱蔽角落，已經安裝好針式攝像機。

　　古隊長特別提醒大家，如果出現異常情況，千萬要保護好溫昕的安全。1208房隔壁的1206房和1210房，還有對面的1215房都是警方開的，飯店大堂和停車場及一號路各出入口，也全都安排了何廳長從外市悄悄「借」來的警員。鐘山只要有所動作，必將插翅難飛！

　　晚飯時，一場春雨突然而至。雨漸漸越下越大，伴著隱隱雷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大戰來臨時，每個員警都捏著把汗。最坦然的，是鐘山。

　　「走吧，我們出發了。」鐘山耐心等候在衛生間裡梳妝打扮磨蹭了半天的溫昕，微笑著說。

　　剛才吃過飯，溫昕回到自己房間衛生間裡，偷偷給古隊長用電話報告情況。鐘山在門口等著自己，這個時候，溫昕也顧不得有沒有監聽，告訴古隊長鐘山馬上就要出發了。古隊長對鐘山沒有任何異樣表現感覺奇怪，這明顯不是他的作風，一顆心更高懸了起來。囑咐溫昕一切小心行事，千萬記得保護自己。有一點溫昕沒有告訴隊長，就是鐘山所做的決定。想來想去，溫昕還是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鐘山耍，萬一他只是欺騙自己，其實另有安排呢？

　　車進東方飯店大門，眼前是一片面積巨大的草坪和中式園林。草坪三面環圍著一幢四層中式建築，雨越來越大，在擋風玻璃前形成一道水幕。前後各兩輛汽車護佑著鐘山自己駕駛的路虎。前面兩車人先進入大堂後，鐘山才開車過去，到飯店門口，鐘山讓溫昕先下車，也一反常態不讓保鏢去停車，而是自己開著車在停車場裡轉了一圈後，停在距離大門最近的一個車位，一個保鏢沖過去給他撐傘。看著今天鐘山奇怪的行為，溫昕聯想起剛才出門時鐘山從自己房間裡拎出來一個旅行包放車上，路上溫昕問他裡面裝著什麼，鐘山卻顧左右而言他只笑不答。雷聲滾滾中，溫昕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今晚，莫非真有事要發生？

　　一個保鏢守在酒店大門，一個守在二層的樓道口，其餘四個跟隨著鐘山來到1208房間門口。酒店裡很靜，工作人員悄悄注視著這群人，竊竊猜測這是何方大人物駕到。鐘山今天穿得格外休閒，黑色短袖T恤外套了一件白色夏款夾克，牛仔褲下一雙黑色運動鞋，不像是來進行商業談判，倒像是來約朋友去打高爾夫。溫昕低頭看自己，竟然穿著套裙絲襪高跟鞋，跟在鐘山旁邊跟個小秘書似的。剛才心裡慌亂，也沒有注意到鐘山的穿著，溫昕不免有些生鐘山的氣，他穿成這樣怎麼也不跟自己說一聲？這雙新買的高跟鞋怎麼也不合腳，一會兒便擠得腳疼，溫昕真想脫掉它光腳走地上。

　　高跟鞋？突然，溫昕想到第一次跟鐘山遇到追殺時，自己也穿著高跟鞋。今天，會不會也……鐘山抬手去摁1208房的門鈴，溫昕為自己感到好笑，今天是怎麼了，也迷信起來？

　　門應聲而開，露出一張和善的中年圓臉，圓臉上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西服領帶皮鞋一絲不苟。

　　鐘山客氣地笑：「是張總吧？」

　　「您……是鐘總嗎？」那人好像剛剛反應過來，迎著鐘山的笑臉伸出一隻手來，「想不到想不到鐘總如此年輕，一點不像是個大老闆。」

　　「不像老闆？那像什麼？」鐘山進門，邊四處觀察邊樂呵呵笑得極為親切。

　　「像……大明星！」張總半點都沒有員警的氣質，整個就是個生意場上的老手，溫昕看著張總，正好張總的目光也迎向她，「這位小姐是……」

　　「哦對不起我忘了介紹，這位是溫小姐，我的朋友。」鐘山忙回頭。

　　「溫小姐你好。」張總朝溫昕微笑，眼神裡光芒瞬間親切閃過，溫昕主動伸出手去，張總用力握了一下溫昕的手，兩位員警完成了相互間的問候。

　　「這個酒店我還沒來過，很不錯嘛？」鐘山自顧自從外到裡假裝參觀，還順便到臥室的衛生間裡瞅了一眼，除了張總，房間內再無他人。

　　「張總您的兩位同事呢？」鐘山像在自己家客廳一般自然地來回踱步，把窗簾拉開一條縫，玻璃上雨點很密集，敲得房間叮咚作響。

　　「鐘總你們坐。」張總讓座，又趕緊去倒茶。

　　「張總我來吧。」溫昕上前想幫忙，張總忙推開她連連說：「溫小姐你是客人，還是我來，我來。」

　　沒有看到這一幕的人，一定無法想像這就是下午那個狂妄之極拒鐘山於千里之外的人，要不是通過電話，鐘山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總給鐘山他們端上水，隨意地坐鐘山對面，眯著眼微笑著說：「我的兩個部下在隔壁房間，鐘山駕到是談重要的事情，我就讓他們回避了，哈哈。」

　　張總的客氣使鐘山大為意外，這哪裡還是下午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完全就是一片祥和愉悅。

　　「這孫子，玩這麼花招？」鐘山琢磨著，心裡想著該如何開口。

　　張總倒先發話了：「鐘總啊，我們先斬後奏，事先也沒有打聽清楚68號地塊是你早就下了手的，實在是對不起對不起呀。」

　　鐘山拿起茶杯吹氣，只笑，點頭，卻不說話。

　　「這不，惹你不高興不說，集團老總那邊也罵我，我現在是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呀，哈哈哈……」

　　鐘山微笑，心想你既然受氣還笑得這麼歡，有病！

　　「但是，公司拿這塊地，也有我們的苦衷，鐘總你知道，地產類上市公司對於土地儲備有很嚴的規定，達不了標，對企業再融資有很大的限制……」

　　「那張總你的意思是地肯定要拿了，是嗎？」鐘山懶得囉唆，直接打斷他。

　　「啊，這個，這個，哈哈……」張總又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直說吧張總，今晚有沒有談的餘地，你要說沒有，我就馬上回去睡覺，明天上午拍賣會上見，你要說有餘地，咱們就談，好好談。」

　　「有餘地，有餘地，這個，這個大家都是生意人嘛，合作才能共贏，共贏才能發展嘛……」

　　「好，您說有餘地，那您提個條件，這樣好不好？」鐘山雖然年輕，但氣勢壓人，老奸巨猾的張總看來只有招架的分。

　　這才是男人！溫昕看著鐘山瀟灑自如，真有些崇拜他。

　　「哈哈，這樣吧，集團的意見呢，既是想借寶地來給集團創造利潤，但也希望我們在當地跟鐘山先生這樣的企業家搞好關係，所以呢，我們的想法，是在我們拿了地後再一起商量個妥善的解決方案。」

　　「什麼？你們拿地後再談？你的意思是讓我讓步嘍？」鐘山氣不打一處來，談判的目的，竟然是想讓自己出局！

　　「哈哈不是，不是，鐘山先生你不要誤會，剛才我說過，我們拿這塊地，完全是為了融資需要，所以，我們要的是名，這個利嘛，哈哈，哈哈……」

　　鐘山有些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是他們先拿走地作為土地儲備，然後再以某種方式與自己合作……哈，傻瓜都知道這塊地拿下就有錢賺，他們這樣的目的無非是騙自己退出明天的競爭，把自己當傻瓜耍呢！

　　看來對方並沒有誠意談判，叫自己來只是為了試探自己的態度嗎？鐘山說：「我聽明白了，張總，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意見，我就不談了。」

　　「不不，鐘總，你要有什麼意見也可以提嘛，相信公司也會認真考慮，認真考慮嘛……」

　　鐘山突然覺著這人不像是商人，囉唆半天都沒有談到正點，他……好像是在有意拖延時間？為什麼？鐘山想到這兒，突然感覺有些不妙，但又想不出這種感覺來自何方。

　　「哈哈哈……」鐘山也爆發出一陣大笑，「你呀張總，繞了半天你都沒談開，你要讓我提，我的意思有兩點，一是你們退出，我給補償，二是我退出，你們給我補償，怎麼樣？」

　　「哈哈……」張總也大笑，「鐘總果然是個爽快人，真是快人快語，快人快語……」

　　這張總一句話總要重複幾遍，連溫昕都看出來了，這人只長了張商人的臉，真要談判，說不了兩句就會露餡，古隊長安排他故意這樣拖延，始終不入正題，一是想避開此人不擅談判的弱點，第二個目的，就是以此顯示他們沒有誠意，試圖把鐘山激怒！

　　誰知鐘山半點沒怒，反而笑得更歡，連連說那張總你拿個主意吧。

　　張總也拖長了音乾笑，心裡暗暗叫苦，這鐘山不是說極為蠻橫霸道嗎？怎麼還不見他發飆？難道他真的不上套嗎？

　　隔壁監聽的古隊長他們更是詫異，這該死的鐘山怎麼變成了一個溫良恭儉的謙謙君子？莫非想盡辦法設下的這個套，被他這樣就輕描淡寫化解開來？等下難道就真放他離開嗎？聽著「張總」越來越無力的笑聲，誰都沒了主意……

　　門口的保鏢聽見房間裡笑聲一片，小林問站在對面的小李：「今兒老闆來見誰呀，好像很輕鬆啊？」

　　「聽說是北京一個地產商，不是挺橫嗎？怎麼這麼高興？」

　　「就咱們老闆往誰跟前一站，誰還能橫得起來，老闆不跟他橫就算不錯了。」

　　幾個保鏢輕鬆地笑起來，說：「待會兒要老闆高興，讓他請大家吃火鍋去。」

　　「是啊，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吃火鍋了。」

　　「你們發現最近老闆脾氣好了好多沒有？動不動就請大家吃飯喝酒。」

　　「廢話，整個集團就你一個眼瘸！傻子都知道是為了什麼！」

　　哈哈！笑聲中，卻見走廊出現一個端著託盤的男服務員緩步走來。

　　「幹什麼的？」

　　「哦，1208的客人要幾瓶冰水。房間裡沒了。」

　　保鏢們都知道鐘山愛喝冰水的習慣，看著服務員身材矮小體格單薄，也沒放心上，說：「拿來吧，我送進去。」

　　「不行啊大哥，我還要讓1208的客人給我簽單呢，這水不在房費裡結。」

　　保鏢還沒反應過來，服務員已經一手託盤，一手裡拿著一張房卡去刷，邊回頭沖幾個保鏢微笑一下，閃身進門。

　　門在他身後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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