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變(47)_泊爾_學達書庫

四七

　　等江雁落點好餐，回到座位上，趙芳開口道：「雁落，我真佩服你！」江雁落把錢包放進背包裡，聽了趙芳的話抬起頭「嗯？」了一聲。「其實我比你年紀大。可是我真的是越來越佩服你。你不光人聰明，而且有了想法就會去做。做起事來腳踏實地，也能吃苦。一點兒都不像其他家境好的獨生女！」趙芳看著江雁落由衷地說。「我哪兒有，你把我誇得都不好意思了。」江雁落的臉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笑著說：「我就是覺得如果不試試，光想是沒有用的。試了才知道。也許最後發現我的判斷是錯誤的，但即便如此也是積累了經驗。就象今天，自己做了調查員，才理解市場調研書上說的注意事項為什麼重要！」

　　「嗯。對！我也覺得挺有收穫的。就是熱了點兒。而且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嘿嘿。」

　　正說著，服務員端來了一大一小兩碗雲吞。趙芳忙接過大碗的，拿起桌上的調料瓶，往碗裡倒了些醋，一邊吃，一邊問江雁落：「雁落，告訴我，你有什麼願望？」江雁落喝了口勺裡的湯，想了想回答道：「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負責做一個全新的品牌。從最初的消費者需求分析開始，到新品研發，到產品上市，到品牌熱銷。有機會實施我所有的想法！」趙芳聽了江雁落的話，抬起頭，看到江雁落望著窗外的天空陷入沉思，手裡的湯匙不自覺地在碗裡攪動。「還有呢？」趙芳打斷了江雁落的神遊問。

　　江雁落轉過頭，發現趙芳正看著自己。還有嗎？江雁落問自己，她忽然想到了雷翰。這個曾經每天朝夕相對，如今卻咫尺天涯的男人也是自己的一個願望嗎？每次想到雷翰，江雁落都會感到悲傷。她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雷翰之間的差距和無法逾越的鴻溝。她甚至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雷翰的感情不過是一相情願的單相思罷了。想到這個詞，失落和自卑湧上了她的心頭。「沒有了。」江雁落搖了搖頭回答，舀了勺湯送到嘴邊，反問趙芳：「你呢？有什麼願望？」

　　「嗯……」趙芳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比較貪心，所以願望很多。我希望我的女兒可以健康地長大。我希望我可能掙更多的錢讓她去最好的學校，像別的小朋友一樣有漂亮衣服穿，還可以去學鋼琴，偶爾去吃一次哈根達斯。我還希望能在五年內湊夠買一個80平米左右的二室一廳房子的首付。還希望掙足夠的錢給我媽媽看病，再和我老公去一趟海南旅行。你知道嗎，雁落？我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上海呢。最遠只去過崇明。」

　　「我沒覺得你貪心，這些願望都很實際，一定能實現！」江雁落滿懷信心地鼓勵趙芳。「唉……」趙芳歎了口氣說：「這些願望對於別人來說的確不難實現，但對我卻是遙不可及的。我媽媽從我小的時候身體就不好。打我記事起，她每天都在吃藥。家裡的錢差不多都給她看病用了。我爸媽只是個工人，掙錢都不多。小時候，為了給我和我哥湊學雜費，每天下了班，我爸就到街上擺地攤，賣我媽纏的皮筋和批發來的各種髮卡。我下了學也去幫忙。我們把一個大布單子鋪在地上賣，城管一來查，抓起來就可以跑。交學雜費的時候，別人交的都是整錢，我交上去的都是零錢，同學常笑話我，有段時間我很自卑。也因為這個原因，別人為了方便願意把整錢換成零錢用，而我直到現在都喜歡把零錢換整了放在錢包裡，可笑哇！」

　　趙芳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眼江雁落，發現江雁落正眼圈發紅地望著她。趙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江雁落說這些，很多話她甚至連郭仟仟都沒講過，可在江雁落面前她卻忍不住說了出來：「因為我家窮，親戚們也都不太願意來往，怕我家找他們借錢。只有我二叔，就是仟仟的爸爸和我家走的比較近，時常幫我們。哎。」趙芳又歎了口氣說：「我現在最大的希望是可以讓我的女兒生活得比我更好！」

　　江雁落曾聽郭仟仟講過趙芳家裡生活條件不好，小時候吃過不少苦，但從沒聽到過細節。今天，趙芳講的故事深深地觸動了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讓她發自內心地希望可以幫助趙芳。江雁落伸出手輕輕握住趙芳的手，看著趙芳的眼睛說：「你的願望會實現的，我們一起努力！」望著江雁落的手，趙芳感覺有份溫暖的友誼正通過江雁落的手傳到自己的手上，她把手翻過來，也握住江雁落的手說：「嗯。對，我們一起努力，我們倆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晚上六點鐘，在街上站了一天的江雁落和趙芳決定收工回家。兩個人把做好的問卷點了一下，全部完成的有二十一份，沒完成的有八份。把所有問卷收好，放進背包裡，江雁落說：「謝謝你，趙芳。辛苦了！」

　　「別跟我客氣，我們兩個是搭檔，不分你我。只是我明天就不能來了。你自己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別光追著人做問卷，小心路上的車。」趙芳想起江雁落今天在馬路上的險象環生，不放心地叮囑道。「我知道，今天回去後，我想把幾個問題的選項再根據調研的回饋做些修改。明天我一早過來，到醫院門診部門口來做。聽保安說早上六點鐘就有孕婦媽媽來排號等檢查了。這樣我上午十一點前就能結束。下午可以回家休息一下，免得週一上班沒了精神。」江雁落把自己的計畫告訴趙芳後，笑著說：「你趕快回家吧，孩子和大人都等你呢。」

　　「嗯。我們一起去乘二號線。」趙芳一邊說，一邊和江雁落往地鐵站走。經過一個便利店時，江雁落說：「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兒東西，馬上出來。」說完，沒等趙芳回話就進了便利店。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個袋子，走到趙芳面前，從裡面掏出兩個盒裝的哈根達斯霜淇淋，把其中一個和袋子一起遞給趙芳說：「這個給你，袋子裡的給你女兒。」

　　「我把錢給你。」趙芳沒接，而是把手伸進包裡去掏錢包。「哎呀，別客氣了。我們兩個不是搭檔嗎，這可是你說的哦。」江雁落把霜淇淋塞到趙芳的手裡。「謝謝。」趙芳道了謝，沒再推辭，打開霜淇淋盒上的紙蓋嘗了一口說：「真好吃，難怪這麼貴，味道的確不一樣。」

　　趙芳趕到婆婆家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成天這麼忙，也不見掙多少錢！大週末還往外跑，都不懂讓長輩歇一歇。」趙芳一進門，正在廳裡給外孫子喂蘋果的婆婆就仍下幾句閒話。趙芳假裝沒聽見，把裝霜淇淋的袋子和自己的包放在廳裡的桌上。推門進了旁邊的房間去看女兒。發現丈夫正躺在床上逗女兒玩，看到父女倆，趙芳心裡的不痛快立時都放下了。「嗨，乖女兒，起來，看媽媽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趙芳坐到床上，把女兒從床上抱起來。「回來啦，老婆你辛苦了。」趙芳的丈夫李明等老婆一坐下，馬上從床上爬起來，湊到趙芳身邊獻殷勤。趙芳雖然聽了丈夫的話心裡美滋滋的，但以她對李明往日的瞭解，不由得又犯起嘀咕，她「哼」了一聲道：「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說，你是不是又犯了什麼錯誤？」

　　「嘿嘿，哪裡有。就是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手機嘛，真挺好的。我一個同事說他能買到水貨。」沒等李明說完，趙芳馬上打斷了他：「上次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家裡到處都要用錢，光買紙尿褲一個月就好幾百，還不能買好牌子的。你我收入不高，而你又不是沒手機用。那個手機四千塊錢，太貴了。我們現在買不起。你不是還跟我說要攢錢買房子嗎？那還亂花錢！」趙芳想著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老公往日做出的種種不成熟的舉動，心裡不由得煩亂起來。「哪要四千塊？如果是買水貨，我同事說只要兩千一。」李明忙解釋道。「兩千一也貴。不能買。」趙芳說完抱著孩子站起身，心裡想著給女兒嘗嘗哈根達斯霜淇淋。「已經買了。」

　　趙明說著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手裡把玩，眼睛斜瞄著趙芳挑釁。「你……」趙芳看著李明手上的手機和臉上得意的表情，一時間氣得手都哆嗦了：「你哪裡來的錢？」趙芳質問道。「借的。」李明輕描淡寫地回答，心裡想：還是朋友說得對，要先斬後奏，這下趙芳沒辦法了，只能乖乖拿錢。「你……你怎麼拿來的，就再怎麼還回去！」趙芳氣白了臉，扔下這句話，推門走到廳裡，一眼看到婆婆正拿著自己帶回來的霜淇淋一人一口和外孫子分吃：「媽，霜淇淋是我同事給平平買的。您怎麼不問我一聲就拿走了。」婆婆聽了趙芳的話，白了她一眼說：「你家平平往常吃我們嘟嘟的東西還少啊？就個破霜淇淋有什麼稀罕的。呶，拿去！」說著她把吃得還剩一點兒的霜淇淋遞到趙芳的面前，沒等趙芳接住就松了手。霜淇淋「啪」地一聲掉到地上，融化的湯水濺出來，落在趙芳的腳上。婆婆抱起外孫，也不看趙芳一眼，扭身進了另一個房間，重重地摔上了門。站在臥式門口的李明看到這一幕，責備趙芳說：「你怎麼一到家就和大的吵完，又和老的吵啊。真是的！」說完，也走進房間，關起門來。趙芳站在廳裡，氣得大口喘氣。站了一會兒，她拿起桌上的包，抱著女兒開了門走出去。

　　坐在回自己父母家的公車上，趙芳的心裡空蕩蕩的。女兒很乖，躺在媽媽懷裡，自己玩著兩隻小手。時不時還「嗯、啊」兩聲。趙芳低頭看著女兒，忍不住一陣心酸，落下淚來。又怕被車上的其他人看到，趕緊用手背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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