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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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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德說:「哎,不知道幹什麼可不行啊!最近我聽到一個順口溜,就是諷刺不做事的機關幹部的,叫著四個知道四個不知道:『早晨上班知道,上班幹什麼不知道;下午開會知道,開什麼會不知道;晚上吃飯知道,在哪裡吃不知道;夜裡睡覺知道,和誰睡不知道。』很好笑是不是?嗯,很偏激,也很尖銳哩,為我們的某些幹部畫了一個像。當然啦,徐科長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都不是這樣的人,不過我們也應引以為戒。」 我說:「那是,我以為,只要做到四不主義,就能成為一個好幹部:一不說錯話,二不做錯事,三不跟錯人,四不上錯床。前面三不我不敢保證,但最後的這一不,我是做得到的,嘿嘿,我向組織上保證,我迄今為止沒有上錯過床,以後也堅決不上錯床!」 我將床字說得很重,但吳曉露和婁剛置若罔聞,低頭互相耳語著,吳大德則始終保持著與他身份相適應的微笑,一點也不受我的影響。如此一來我就像個插科打諢而又不招人喜歡的小丑了。我胡亂應付了幾句,也知趣地不說話了。 最後還是一瓶葡萄酒調節了氣氛。大家客客氣氣地互相敬酒,自然是首先敬秘書長,祝領導身體健康,然後是敬女中豪傑吳曉露並祝她不斷進步,接下來才是敬婁所長和徐科長,願他們工作順利,事業有成。有美酒的澆灌,吳曉露面若桃花,口若懸河,牢牢地掌握了酒桌上的主動權,有說有笑,收放自如,引得吳大德快慰之極。與此同時,她也不忘照顧一下我和婁剛的情緒,恰到好處地給一個笑臉和幾句讚美之詞,將蓮城名姐的風采發揮得淋漓盡致。而婁剛的臉也漸漸地開朗起來了,還有心與我碰了一次杯。 我隱隱地覺得,我和婁剛都很可憐,我們是在飲同一杯苦酒。 於是,我心裡泛起了激憤的漣漪,我必須報復吳大德一下,不然我忍受不了。 我對吳曉露說:「吳處長,你這兒有沒有我最喜歡的菜?」 吳曉露說:「沒有我也給你採購來,你說,喜歡吃什麼?」 我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吃年豬肉!」 吳曉露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菜呢,豬肉我這裡有的是!」 我說:「年豬肉你也有?」 吳曉露說:「還不到過年,哪來年豬肉啊,再說了,年豬不年豬,不都是豬的肉麼?」 我說:「那不一樣,此豬非彼豬,此肉也就非彼肉了。」 吳曉露說:「奇了怪了,過去怎沒聽你說有這等嗜好,專喜歡年豬肉?」 我說:「與時俱進嘛,我的味覺比過去挑剔多了。不過,我雖喜歡吃年豬肉,卻見不得殺年豬。原因是有一次在鄉下,看見一頭年豬毛都刮了居然沒死,趴在案板上還抽搐不止!你們看惡不噁心,嚇不嚇人?」 說完我就盯著吳大德,吳大德自然不知我所暗指,不僅不表示異議,還附和道:「那是,那情景是有點嚇人!」一副蠢蠢的樣子。我不由竊笑了一回。與此同時,我腦子裡出現了他肥白的背蠕動時的樣子。 吳曉露信以為真,沒有年豬肉,就又加了一份東坡肉代替。我不能拂了她的好意,硬著頭皮吃了好幾塊肥肉,雖然我有結石症,不能多吃油膩食物的,但也顧不得了。 年豬之說讓我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我不停地敬酒,說著場面上的話,眼看著大家的臉都不約而同地紅了起來。不一會,我的舌頭就有點不聽使喚了。不過,秘書長到底是秘書長,自始至終正襟危坐,侃侃而談,一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派頭。 就在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吳大德以平淡的口吻說起了一件與我有很大關係的事。他說多年來市委辦系統提拔幹部太少,而本系統老資格的人又多,人事上欠了不少的賬。這一次市委推遲了一批幹部的提拔,倒給了他一個機遇,通過他跟組織部做工作,又爭取到了兩個推薦名額,過幾天就要進行民主推薦,被推薦的人正好趕上這一輪的提拔。作為領導來說,對下屬政治前途的關心是最大的關心。這消息聽得我的耳朵都豎起來了。吳大德用筷子頭點著我說:「徐科長,你是重點推薦人選之一,機會難得喲!這幾天你工作上生活上都要注意點,不要因小失大!」 我心頭莫名地一熱,趕緊說:「謝謝秘書長的提醒,我一定落實您的重要指示!」 就在這片刻之間,吳大德的國字臉變得親切起來了。我感到自己縮小了,而他的形象驟然高大起來。相比之下,自己剛才的小聰明確實有失厚道,甚至非常愚蠢。有什麼意義呢?你暗諷他一下,他就不和別人的妻子上床,他就不像一頭刮毛的年豬一樣蠕動了嗎?領導也是人嘛,也有七情六欲嘛,你若在他的位置上,說不定還要腐化一些呢。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人家不是冤家是你上司,何況人家還有推薦你的意思,人家偷情關你什麼事? 我心裡亂七八糟,即緊張又興奮,都不知這個飯局是如何散的。送走秘書長後,我獨自穿過迎賓館的後門回到我的休息間。我沒有動監視器,往日我總是要打開它看上一段時間的。我倒在那張久沒使用的小床上浮想聯翩。 下午上班時,我在辦公樓門口碰到了袁真。她淡淡地沖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袁真臉上純淨的笑容就像一縷陽光突然照亮了我。 我有點猝不及防,我覺得我內心的那點想法全暴露在她面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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