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44)_王秀梅

四十四

　　林方知說：「怎麼可能呢？這病也不是不治之症，在過去可能是，現在算什麼呀！」

　　李華說：「畢竟有那個可能吧？連北醫三院都不敢肯定治癒率百分之百呢，那可是全國最權威的不孕治療醫院。萬一就是治不好，你能接受一輩子沒孩子？」

　　見李華這麼較真，林方知只好說：「怎麼不能接受？大城市現在丁克家庭太多了，多正常啊！沒孩子好，沒拖累。」

　　李華說：「我知道，你這是在敷衍我，你敢拍著胸脯說，你真的不在乎沒有孩子？」

　　其實，林方知怎麼能真的不在乎呢？從他自己的角度上來說，他喜歡孩子，從他們家族的角度上來說，他們老林家需要一個孩子，而且需要一個男孩，從他這一輩往上追溯，他們家已經是三代單傳了。

　　也許這也是加重李華患得患失的一個秤砣。為了給李華減壓，林方知就說：「你要是覺得沒孩子悶，咱們領養一個，養剛生下來、父母去世的，從小養，跟自己的一樣親，將來也沒有親媽找上門來的麻煩。」

　　李華琢磨琢磨，情緒又拐另一條道上去了：「你是不是已經對我徹底失去信心了？」

　　林方知說：「沒有啊，咱們先積極配合治療，你要是不想治了，咱們再領養。」

　　李華不依不饒：「我怎麼覺得你都打算好了呢？沒失去信心，能打算得這麼周全嗎？」

　　總之那段時間，李華完全失去常態，每時每刻都在質疑，每時每刻都強烈需要林方知哄著，呵護著，保證著，林方知稍有不耐，李華就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家里弄成一個悲慘世界。

　　可以想見，林方知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把李華捧在手心裡，尤其是正式開始治療那段時間，隔幾天就要做一次的陰道B超，不疼不癢的，林方知都要陪著李華去，搞得生殖中心的女醫生和女護士見了林方知就誇。

　　三個月的週期治療結束後，李華沒懷上，徹底被打垮了，無論醫生怎麼寬慰，說一個週期就能懷上那還叫病啊？李華就是一個字，哭。班也不能上了，請了假。

　　後來，林方知乾脆給兩人申請了公休，帶李華出去旅遊散心。機票訂的是去三亞，臨行前李華又改了主意，不去了，要去北京，北醫三院，看病去。不看好病，去哪都玩不好。林方知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就依了李華，改飛北京。

　　北醫三院是最早開設不孕治療的醫院，林方知那裡有個同學，聯繫好了，從掛號到就診手續能簡則簡，兩人穿過候診大廳的時候，李華先是讓黑壓壓的候診患者震呆了，再看看裡面很多年齡不小了的女人，個個滿面愁容，不禁悲從中來，又是一場哭。情緒大起大落。

　　去時帶了病歷，跟醫生介紹了治療情況，醫生最後給的指導意見是：「完全可以回到你們自己的醫院繼續治療，治療方案完全可行。」

　　想來，各大醫院針對這種病症的治療方案和用藥都是一樣的，其實這一點林方知早就預想到了，他們醫院每個科每年都要派醫生到大醫院去觀摩學習，專家們也定期互訪，交流經驗。

　　開始李華不答應，林方知又是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在北京看病太不現實，「你知道那些普通患者都是怎麼掛上號的嗎？一個號兩百塊不說，淩晨兩點就得到醫院門口排隊，到時候也不一定能掛上，沒辦法，就從醫托手裡高價買號。」

　　正說著，一個私人旅館主過來發名片，林方知說：「看看，要是我們來這裡治療，就得像所有外地患者一樣，拋家舍業，來北京住髒兮兮的私人旅館，每天都飛機往返顯然不現實，住旅館也不現實，咱總不能不要工作了吧？醫生都說了，治療是其次，首先要調整好心態，儘量放鬆。這樣吧，咱先暫停治療，大不了不要孩子了，順其自然，說不定一放鬆，哪天就懷上了呢。」

　　好說歹說的，林方知才把李華從北京弄回來。李華也不上班了，林方知就給她辦理了長病假，他自己是胸外科一把刀，不可能整天不上班在家陪李華，怕李華寂寞，或是想不開，雇了個小保姆，天天在家看著她，小保姆沒少受李華的氣，時不時哭咧咧地找林方知，不想幹了，林方知就給小保姆漲工資。

　　人太閑了，本來就容易生事，李華這閑，又是情況不一樣的閑，除了跟小保姆治氣，晚上林方知回到家，她還跟林方知治氣，一邊治氣一邊要求過夫妻生活，因為目的明確，過得當然就沒什麼情趣可言，整個過程有些惡狠狠的，用盡了各種奇怪姿勢，比如在腰和屁股底下墊枕頭，完了之後還不下來，讓林方知把她倒著豎起來。李華長得小，那段時間又胖，倒豎起來談何容易，兩人都累得氣喘吁吁的，最後的景象是，李華兩條腿搭在牆上，屁股貼在床頭上，腰和後背窩在床上，脖子也窩著，那古怪的姿勢，簡直是慘不忍睹。

　　林方知還為此鬧了陣失眠，開始是累得要命，呼呼睡著了，一覺醒來嚇一跳，李華還堅持那樣豎著，迷迷糊糊的，看著李華就像個鬼。後來，就失眠了。

　　其實，她的問題是排卵不好，根本用不著這些古怪的姿勢，林方知確認他的那些蛋白質根本不需要讓李華動用這些姿勢，就能順利抵達她的身體，不過那時候李華有些走火入魔了，林方知也不敢刺激她，就由著她。

　　但是這種狀況持續了不長時間，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兩人都對夫妻生活沒興趣了，各有各的症狀，總之就是不能做了。李華就去網上下載A片，逼著林方知跟她一起看，最初幾次還有點效果，一激動，兩人都順利進入狀態，可惜不多久，這辦法也不奏效了。尤其是林方知，乾脆就不行了。

　　李華不幹，這樣過了些日子，就逼著林方知去看病，林方知堅持不去看，說自己沒病，李華不幹，說林方知是「典型的陽痿」，還說：「你敢說陽痿不是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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