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25)_王秀梅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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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陳西梨最終決定打掃戰場的一件事，還是來自王開明身後那個根系龐雜的大家庭，借錢一事剛剛過去沒多久，王開明媽又找事了，聲稱腰扭了，扭了就扭了吧，去醫院吧，她還不去，要來兒子家住幾天，讓兒媳婦伺候伺候，享享福。

　　這事連王開明自己都覺得不好開口跟陳西梨商量，就拖了幾天，騙他媽說陳西梨出差了，沒想到老太太自己把電話打給陳西梨了，問什麼時候出差回來，這一下就穿幫了。

　　陳西梨明白無誤地告訴王開明：「這事不用商量，沒商量的必要。」

　　王開明本來也覺得不好商量，但是陳西梨的態度讓他受了刺激，就譏諷陳西梨：「真是人走茶涼，一點沒錯。好賴她還當了你八年婆婆，沒功勞還有苦勞，半點情分都沒攢下？」

　　「苦勞？她是挺辛苦的，整天盤算怎麼折磨人，不辛苦才怪。」

　　陳西梨這樣說是有理由的，王開明他媽這個人，特別怪，跟別人不一樣，簡單說吧，她給陳西梨的印象就是，她生了王開明兄妹三個，就一輩子處在心理失衡狀態，所謂的「兒女冤家」，放在這個老太太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她似乎成天都在生氣，兒女們過得好，她也來氣，陳西梨對陳西桃訴苦時是這樣說她婆婆的：「她可能最想看到的是他們兄妹三人個個拋妻棄子，都圍在她身邊，時時刻刻念叨是她生了他們，她撫養他們是多麼艱難，讓他們時刻處在惶恐和歉疚之中。否則，大家就是忘了她受的那些苦，她就折騰，讓大家都不好過。」

　　這些話是陳西梨生婆婆氣的時候說的，肯定含有宣洩成分在，但王開明他媽跟別人的媽相比，也的確是缺了些為子女著想的無私奉獻精神，簡單說，什麼事情她只想自己，不想別人。陳西梨曾經為此不敢要孩子，很擔心王開明會得到這一部分遺傳，因為據王開明所說，他們兄妹三人小時候倍受親情冷遇，有個頭疼腦熱的，根本就得不到過問，他們的父親當時是村裡黨支部書記，不顧家，他們母親成天躺在炕上嚷嚷這裡疼那裡癢，兒女穿著磨破了底的鞋子在街上翹著腳尖走，走兩步就要摔上一跤。

　　後來陳西梨觀察，她婆婆身體健康得不得了，這裡疼那裡癢就是她的口頭語，陳西梨總結：一，她生怕別人忽視她；二，不用這種手段，她就達不到折騰兒女的目的，不折騰折騰兒女，就不能安慰她生他們的勞苦；三，用現在流行說法，她超級自戀。

　　婆媳關係難處，跟這麼一個心理不健康的婆婆相處更難。這麼多年陳西梨把自己封為忍辱負重的典範，好在他們離老家遠，被折騰不是每天必修課，所以還可以忍受。

　　王開明本來也不想讓他媽來，他媽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比陳西梨明白，但這麼多年，他謹小慎微，把身後龐雜的家庭關係處理得一直不錯，其中的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對自己的親媽，也不能失誤。

　　陳西梨看王開明又要愚孝，就自作主張打電話給她前婆婆：「我跟王開明一塊回去帶您到縣醫院看看吧，要是真有問題，就來住下，再找家好醫院看看，沒問題就不要來了吧，我們工作都挺忙。」

　　婆婆自然不願意，一口否決了去醫院的建議：「老胳膊老腰了，扭一下用不著去醫院。西梨啊，是不是不願意我去啊？小輩的照顧老人可是天經地義啊！」

　　「可是老輩的體諒小輩的也是天經地義啊！」

　　陳西梨一聽就斷定老太太的腰一點事都沒有，本來沒想鬧僵，可是王開明一聽陳西梨說了這樣一句，就生氣了：「陳西梨你幹什麼？」

　　說就說吧，還推搡了陳西梨一下，陳西梨一下摔在地上。

　　當時他們兩人在操場上，說是操場，也就是社區中心地帶的一個健身小廣場，單位為了把這個社區建成示範社區，打了塊水泥硬面，安裝了一些健身器材。兩人自從離婚後，有些事情當著王子的面不好說，就轉移到操場上說，外人看著，還以為兩人在鍛煉身體，反正聽不到說話，無法判斷是真恩愛還是秀恩愛。

　　王開明推搡陳西梨的時候，陳西梨正把一條腿搭在杠子上壓著，一手拿著手機。其實王開明推搡的勁不算大，因為陳西梨一條腿搭在空中，金雞獨立，不太平衡，輕輕一推，三歪兩歪，就倒地上去了。

　　儘管沒摔痛，陳西梨還是火了，什麼都不顧了，朝電話裡就喊：「我跟王開明已經離婚了，您等王開明找著下一任兒媳婦再來吧。」

　　嚷完以後才有些後悔，警覺地四下裡看看，操場上除了他們倆，沒別人了。

　　兩人一前一後，氣哼哼地回去了。王開明說：「這下可捅馬蜂窩了，你就是一隻惹是生非的竹竿。」

　　陳西梨說：「我只是那根竹竿，你卻是竹竿後面那只手。」

　　這一來，老太太肯定不幹了，腰也不疼了，第二天就風塵僕僕讓大兒子陪著趕來了，一來就劈頭蓋臉鎮壓兒子。

　　陳西梨冷眼看著老太太的精明，不做聲。這對婆媳關係一直是婆婆在占上風，有時候不客氣地說，婆婆有點欺負媳婦，媳婦也不笨，不願意較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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