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天暗地(2)_徐然

二

　　「哦，真遺憾……」諾言觀察著這個女人，別是被丈夫的死打擊得有些精神不正常了吧？丈夫人已經沒了，還調查什麼呢？洪思嘉看著玻璃窗外的陰霾，聲音有些凝滯：「我丈夫死的第三天，他的秘書自殺了——在我丈夫的單身公寓自殺的，還留了遺書，說愛情對她而言就是整個生命什麼的……」

　　諾言幾乎驚叫出聲，「那個……您丈夫的秘書，不會就是A小姐吧！」

　　她很清楚的記得，半個月前的那則新聞——都市白領為情自殺，情人公寓服毒殉情！這則新聞在S市掀起了不小的風波，起因卻並不是因為A小姐殉情，而是因為A小姐殉情的對象，是個已婚男人！就如同洪思嘉說的，這個已婚男人在A小姐殉情的三天前，車禍死亡了。

　　也許誰也沒有想到，殉情的事會發生在一個普遍意義上，一直在遭受譴責的第三者身上。有很多人在網上留言，對這件事發表看法，讓人奇怪的是，相當一部分人表示理解並且同情A小姐，他們提出一個口號：真愛無錯！對於A小姐視死如歸慷慨激昂的行為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各大婚姻情感論壇的BBS就更不必說了，連主流媒體都對此事發表了中肯的看法，還有人用了「肅然起敬」來形容這位為愛赴死的小秘書，更有好事人冠以這對情人「現代版梁祝」的稱呼……

　　諾言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個說法的時候，她還開玩笑地說，這個A小姐死得其所，替廣大戰鬥在第一線的小三們正了名！現在誰還敢說，小三都是狐狸精？就算是狐狸精，也是有情有義的！

　　只是她沒想到，洪思嘉委託她調查的居然是這件事……

　　她看著洪思嘉深邃晶亮的清冽大眼睛，忽然如鯁在喉，不知道說什麼了。是啊，人家妻子還沒怎麼著，小三就慷慨赴死了，叫人家這做老婆的情何以堪！

　　洪思嘉慘笑了一下：「我們是戀愛六年才結婚的，到今天為止，結婚才四個月……我本以為，我沒有了他，會活不下去……可我還沒有想清楚，要怎麼追隨亡夫，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諾言的客戶大多是一腔幽怨，或歇斯底里，或憤恨陰毒的都市失愛女子，也間或有幾個怒氣衝天的男人，要求調查自己老婆或女友的，對這些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諾言察言觀色，俱能一一擺平。但是這一次，安諾言看著洪思嘉瘦弱的肩膀聳動……她似乎可以理解同行們拒絕接受這個委託的行為了。

　　諾言對洪思嘉的委託有些猶豫。她一向不願意站在錢的對立面，然而賺死人錢的說法終究不好聽，也許更不好賺。

　　洪思嘉沒發現諾言的思想鬥爭，她擦著眼角講完自己的故事，雙目水盈晶亮地看看諾言，「我也知道，人已經死了，再調查這些也沒什麼意思，可是，我真的想知道……為什麼……」

　　她從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鼻音濃重地說：「我剛看了你們的收費單，我給你雙倍。」她的聲音沙啞，「安小姐……這算是對我這個特殊情況的額外支付費用，你看……」

　　安諾言馬上站起身，按著洪思嘉的肩膀，正義凜然地：「放心吧，洪小姐，即便是為了死者澄清名譽，我們也一定會幫你調查清楚的。」很難說，是洪思嘉透露出的那種茫然絕望感動了諾言，還是雙倍的調查費吸引了她。

　　諾言覺得，對客戶最好的回報就是告訴他們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多餘的感情最好不要，要知道，二十六歲的安諾言尚且待字閨中，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業，搞得對婚姻喪失信心。

　　諾言的辦公室跟外間是堵磨砂玻璃隔牆，中間有一條十公分寬的透明玻璃，供諾言這個老闆觀察外間兩個小兵的行動，起著瞭望監視的作用。雖然生意不錯，安諾言還是本著勤儉的原則，沒有再擴張門面，聯手下的調查員，也還是小麥和油菜花兩個，三個人兩間辦公室，空間緊湊而簡約。

　　不過她也不是一毛不拔的吝嗇鬼，就在上個月，她又一次慷慨地給油菜花和小麥調整了薪水，給小麥添了台筆記本，還大出血地買了一輛小QQ給油菜花開——免得他再因天氣不好，騎摩托車跟丟了調查對象。

　　兩個手下俱都錢包鼓鼓，鳥槍換炮，愈發精神抖擻地奮鬥于捉姦大業中。

　　洪思嘉離開後，她透過玻璃，很滿意地看到手下兩個小兵俯首案中，努力工作。右有熟悉檔案，善用電腦，細密文案派的資料員小麥，左有擅長跟蹤盯梢、偷窺拍照的行動派的調查員油菜花，再加上她自己這個百搭的萬能老闆，諾言對自己公司的辦事能力和辦事效率絕對是自信滿滿。

　　她站起身，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拍手宣佈：「有大案子了，油菜花，你去……」

　　油菜花摳著手指甲，頭也不抬，「我在跟劉總家那個小三呢，正在關鍵時刻……」諾言想想，又把目光移向小麥，小麥馬上說，「老闆，我在整理上個案子的資料呢，你不是讓我這兩天給人家送過去嗎？」

　　永遠在最關鍵的時候，發現人手不夠。

　　諾言想想，小手一揮，決定親自出馬！在她看來，不過是調查第三者的案子，唯一的區別是當事人死了，死無對證，但她不相信一點馬腳都露不出來。洪思嘉說，她丈夫鐘亮和那個殉情的小秘艾蒙還是同事，調查起來應該更方便了。

　　諾言提著小坤包，嫋娜生姿地下樓，在樓下遇到了郎浩剛剛從對面大樓走出來。其實安諾言敢接洪思嘉的案子，很大原因是她並不是無知單純的小女孩，她的妹妹安心是個刑警，而她的婚姻諮詢中心也曾接手過一起謀殺案。就在那個案子裡，她結識了年輕冷峻的帥律師郎浩。

　　郎浩所在的華成律師事務所近日搬到了對面的寫字樓，她的八樓視窗斜對面的十樓靠右方，便是郎浩辦公室的窗子，她連他窗臺擺的那盆仙人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安諾言和郎浩在上個案子裡不打不相識，這幾個月以來，已經熟絡如老友，而郎浩更是答應了給諾言的律師諮詢費打六折的非分要求——距離這麼近，省了諾言好多油費和時間。再加上，諾言的調查總是不時地打一下法律的擦邊球，偶爾遇到一個難纏的，揚言要告諾言侵犯隱私的，就不得不請郎浩出面。這樣，一來二去，這兩個一冷一熱，一深沉一張揚的男女，竟然成了默契投合的好友。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