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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對,我就是沒有機會。」梅燕兒感慨了,這次是真心的,至於才華,她一向是自負多多的。

  王向東說:「如果我是唱片公司的老闆,我一定第一個找你出唱片,象你這樣漂亮又才華橫溢的歌手,想不紅都難。」

  「可惜你不是。不過你能給我這麼多的鼓勵,也的確很好了。」

  王向東沉吟道:「這幾天我一直在為你的事情走心思。」

  「為我?」

  「對,我從你就想到了我自己,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當年也特特喜歡音樂,總想考音樂學院當歌唱家,可惜我家裡成分高……唉,不說了,生不逢時啊。所以我最痛恨的就是埋沒人才,最心疼的也是那些被埋沒的人才——梅小姐,雖然我只能算個老粗,不過也認識幾個文藝界的朋友,我想他們應該可以幫你。」

  「真的嗎?」梅燕兒一下興奮起來,「大哥,你是怎麼認識那些人的?」王向東笑起來,說:「慚愧,都是因為錢的關係——你也該知道,現在好多電視臺和雜誌社都找企業拉廣告、寫文章什麼的,一來二去也就交了幾個朋友,他們一直是有求於我,我求他們一次還能不給面子嗎?」

  其實王向東並沒有完全地胡說八道,他自己雖然跟文藝圈的人不熟識,卻從唐國強那裡瞭解了許多這個圈子裡的笑話,據說有好幾個全國級的演藝大腕都跟唐國強稱兄道弟好得不亦樂乎,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老農生在了辛留屯,有錢,又捨得花,什麼廣告、贊助,全不在乎,不然誰認得他是誰——唐國強自己就這樣講。

  當時聽了王向東的話,梅燕兒自然有些激動。原來事事都是當局者迷,一觸及個人的前程和利益,多清醒的人也無法比旁觀者更冷靜。面對一捆草,狗永遠比羊冷靜,面對一坨屎甚至一塊肉骨頭的時候,兩者的情形恐怕就不同了,如果換上一對饑餓的羊饑餓的狗,那狀態難免不更精彩。人也一樣,總是對不想得到和無望得到的東西表示鄙夷,當他珍惜自己的理想時,殊不知他的理想在別人眼裡也不過輕賤——人是只在乎自己的,而且他越在乎自己,越容易清高,越容易上當,因為掉進下水道裡的總是那些仰頭走路的傢伙。

  王向東打心眼裡看不起那些靠臉蛋和屁股引領潮流的藝人們,梅燕兒也看不起那些有倆錢就忘了祖宗姓啥的爆發戶,王向東雖然並不相信有錢就有一切,卻也從不低估金錢的價值,梅燕兒則堅信有才華就能出名,出了名何愁「錢」字?而且站在舞臺上享受容光的意義遠遠比錢重要。兩個人的對錯是非本不好評價,蘿蔔白菜而已,不過他們犯了同一個錯誤,就是他們都太「自愛」了。梅燕兒「不該」傷害王老闆的自尊,王向東也不該挑戰梅小姐的清高。

  當天兩人談得投機,王向東愉快,梅燕兒興奮。看時間不早,兩人出了喜來登,王向東開車把梅燕兒送到「富麗豪」。梅燕兒從豐田轎車走下來的瞬間,忽然有些美妙得意的感覺,這感覺是以前不曾有的。雖然這感受只是一瞬間的,但已經暴露了她心底埋藏的虛榮。只不過以梅燕兒的追求,她的虛榮絕不會停留在一般女孩所羡慕的珠寶的輝光上,她所要的是萬丈光芒的榮耀。

  王向東坐在車裡,望著梅燕兒娉婷的身影轉折消失在旋轉門裡面,忽然有了種異樣的衝動:他要幫助這個女人成名,他要讓她在自己的扶持下走向成功。

  這樣一閃念,王向東又搖頭笑了:媽的,犯得著嗎?就沖她看不起勞動人民這副德行,也不能讓她舒坦了。

  正要掉頭離開,電話響。

  原來是豐子傑。豐子傑說再過一兩個禮拜他就要回九河過年了,要王向東提前給秦得利打個招呼,要他準備銀子。王向東苦笑道:「我看夠戧,不如你割他一個腎去賣吧。」豐子傑說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這樣了。

  王向東笑道:「不會當真吧?秦得利現在真的是一毛兒不毛兒啦,整天靠借錢過日子,都是毒品給害的。」

  「操,怨不著毒品,毒品有個屁呀!他是拉不出屎賴茅坑,吸毒的又不是他一個兩個,大腳怪還吸毒呢,也沒看人家敗家呀。」

  「對了,大腳現在咋樣?山貓把他擺平了沒有?」

  「哈,前些天剛召開了一個江湖大會,大腳怪找人出面跟貓哥談判,說以後改裝車的生意不用他照顧了,貓哥沒說啥話,轉天就叫人把中間人給做殘了,大腳怪也給嚇回廣西去了,到現在還沒消息呢。」

  王向東笑道:「山貓也黑了點兒。」

  「不黑靠啥吃飯?」

  「這事兒不會就這麼完了吧?別給我以後搞車製造障礙呀。」

  「放心幹你的吧,有貓哥呢。貓哥已經運做好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就能入黨啦,政協委員人大代表隨便他當啦,以後小名片一發,第一行就是紅字了,多炫!」

  王向東笑,說共產黨的天下要完了。

  放了豐子傑的電話,又給秦得利打,沒想到他家裡的電話也給停機了。王向東罵一句,又看一眼霓虹閃爍的「富麗豪」大樓,發動車子,瀟灑地掉個頭,先回家了。

  傍年根的時候,豐子傑回來了,第一站先到「威甯」找老友報到,王向東一邊招呼他跟何遷喝茶坐聊,一邊忙不迭地打電話,大羅,李愛國都約到了,商定今晚給豐子傑接風,順便小聚。秦得利家的電話還沒開通,王向東著急的時候,豐子傑已經壓不住脾氣,在沙發上頓腳大罵。

  何遷說你聲音小點兒,別影響我們公司的健康形象。王向東也搖頭道:「其實也怪我,這最後一批貨真不該給他發,我當這個好人幹什麼?悔得腸子頭兒都青啦。利子也是不爭氣,吸啥不成偏吸毒!」豐子傑惱道:「根本不是吸毒的原因,不瞞你說,我跟么雞現在也吸上了,咋沒見我們敗家?秦得利這孫子明擺著就是想坑人。」

  說到秦得利,豐子傑又是來氣,王向東道:「利子這個帳還真的不好要,看樣子他不是不想給,他是真沒錢,這就最難辦了,咱朋友之間總不至於弄到為錢翻臉的地步吧?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就沒意思了。」豐子傑說:「其實全算起來不就二十來萬嘛,我倒不是真在乎,可是這錢它不是我自己的呀,這裡先有山貓一半,剩下的一半又有么雞一份。我自己的那五六萬就算奉獻了也沒啥,剩下那些不給是說不過去的,從我這裡就說不過去,太不仗義了!」

  何遷冷笑道:「我看秦得利這筆錢你是指望不上了,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豐子傑橫眉道:「我還就不信邪了,他不是還有一套房嗎?」王向東說:「還不至於僵到那一步吧,畢竟都是朋友。」

  「切,他算什麼朋友?小人一個,從我跟你買服裝開始到現在,我就知道他一天也沒看得起我,現在恬著臉子求開我了?我不當那個冤大頭。」王向東笑道:「連買服裝時候的茬兒你還記得呢?你也太小性了吧。」何遷說這個事從長計議吧,把秦得利逼急了也沒意思。豐子傑說,現在是他把我往急處逼呀,怎麼是我逼他了?王向東煩躁地說:不談,不談了,你們之間的亂事,你們私下解決去,咱今天朋友聚會,只說那高興的。

  豐子傑突然笑道:「要提高興事兒,還真有一件。」

  「那就說吧——藏著又不能下小的。」豐子傑詭秘地一笑,臉上居然生了幾絲紅潤,然後才交代說帶回個女的來,嘿嘿。王向東幾乎是有些亢奮了,立刻攛掇他接過來見面,一邊問:「嫂子是幹啥的?你是咋拉攏上的?」豐子傑無所謂地笑道:「開髮廊的,川妹子,還用拉攏?你哥哥這瀟灑形象到那裡不迷倒一片?」

  何遷王向東打著哈哈催豐子傑下去接髮廊妹了。王向東笑道:「小傑也真有眼光,別是撿了個賣的吧。」何遷不同意,說髮廊也不都等於妓院,我們家樓角還有個專門剃頭刮臉的門面呢。

  王向東又開始打電話,讓哥幾個晚上把家屬帶上,然後笑道:「真該叫上秦得利,讓他跟豐子傑當面把話說清了,不要最後弄得朋友反目就好。」何遷說你倒有閒心理他,死雞拉活雁,誰跟他們拖累得起?

  「反正這段兒時間咱也沒啥業務,幫幫朋友也是樂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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