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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這晚,梅燕兒照舊在臺上唱著,情意綿綿,下面掌聲不斷,頻頻地有人送花上去。突然下面有人喊:「怎麼都是鄧麗君啊,你還會不會唱別的?」

  「就是就是,也換個花樣兒啊!」

  「沒出奇的玩意就別來混啦,哼哼唧唧唱的什麼玩意兒?」

  「下去吧!」

  「嘔!下去下去!換張帝!」

  梅燕兒在臺上有些毛了,歌聲也開始走調,下面更是大笑起哄。

  正這工夫,二樓的圍欄處突然傳來一聲吼:「安靜!」猛這一聲喝,下麵立刻收了聲,連梅燕兒也不由得停止了演唱。抬頭看,朦朧的燈光裡站著一人,正是王向東,一身白西裝,形象奪目,氣宇軒昂。

  王向東喊道:「來聽歌的都是燕子小姐和鄧麗君的歌迷,你們幾個沒長那耳朵,就不要在這裡充大個兒!」

  「媽的我們花錢了還不興提個意見?」

  「錢?錢算個屁!」王向東說著,向懷裡一掏,抓出一把鈔票來:「這些臭錢拿去,以後這裡不歡迎你們這種沒品味的雜碎!」

  說著,手一揚,仿佛飄雪,嘩啦啦鈔票淩空飛舞——只這一招,就是後來在九河傳為美談的「飛雪」。後來在監獄裡,那些混過的都看不起淪落不堪的王向東,當有一天有人知道這個就是練過「飛雪」的大俠,才算信了他一回。

  卻說王向東把鈔票這麼一撒,下面馬上一陣唏噓和混亂,剛才起哄的一桌人立刻躥起來追鈔票,幾張被別人抓去的也叫他們搶回去。王向東在上面喝道:「拿回你們的臭錢滾吧,我們還要繼續聽燕兒小姐的演唱哪!——燕兒,接著唱啊,樂隊!」

  音樂聲起,下面的看客們一起鼓掌叫好,那幾個起哄的傢伙在噓聲裡跑掉了。一出門,就鑽進了劉帝的車裡,在外面笑成一團。

  梅燕兒又開始演唱,目光不斷地向樓上望去,王向東坐在那裡,不斷地微笑,偶爾迎著他的目光揮下手,或者陶醉地和著節拍輕唱。曲終,梅燕兒該去別處趕場了,她忽然猶豫了一下,望著樓上說:「各位朋友,今天是我來九河最尷尬也最感動的一天,在此我要感謝剛才那位仗義的先生,加唱一首歌獻給他也獻給一直支持我的朋友們。」

  「好!」大家叫好。

  「日語版的《誰來愛我》,希望大家喜歡。」

  ……雖然一句歌詞兒也聽不懂,王向東還是站起身帶頭鼓掌,一邊笑著往樓下走,路過後臺門口的時候,梅燕兒忽然追過來道:「王先生,謝謝你。」王向東很紳士地一笑:「何必客氣,我只是不能容忍那些人的囂張而已,更何況我是你的忠實歌迷?」梅燕兒有些倉促地說:「你送的花我也很喜歡,謝謝了——可惜我還要去趕場唱歌,先再見吧。」

  「去哪裡?」

  「龍興。」

  「正好我送你啊,順路。」

  「謝謝,我有包月的計程車。」

  「那好,有機會請你喝茶?」

  「王先生太客氣了——好吧,我要先走了。」

  「再會。」

  望著梅燕兒匆匆離去的背影,王向東默默地笑了起來。他知道他肯定可以俘虜這個女人了。好在年前有的是時間,不然還真沒閒心跟她玩這個呢。

  何遷說的對,是人就有弱點,除非你沒有感情也沒有欲望,無所求才無所懼。對於女人,何遷的眼光或許還不如他王老三,何遷是把女人和男人籠統看待的,而他則懂得細分,女人雖然也有求於事業,可她們比男人更需要虛榮和安全感,更需要呵護和追捧,而這一切,用錢都可以辦到——不就是玩嗎?你玩清高我玩票兒,看誰厲害不得了嗎?

  穿過酒吧的舞臺後臺,王向東去蒸了個桑拿,讓小姐按摩了半個鐘點,才給劉帝打電話,問他們在哪裡,劉帝笑道:「我正拿你飄雪的那些錢請他們瀟灑哪,在龍興,那個燕子已經過來了,要不要再表演一把?」

  「不怕叫人砸你們就表演吧,我可是要回家了——今天效果挺理想,你就等著以後慢慢請我在富麗豪消費吧。」

  有了前面的基礎,王向東沒廢什麼勁兒就要到了梅燕兒的呼機號碼,又經過幾次短兵接觸,當王向東覺得梅燕兒對他已經好感充沛的時候,才在一天傍晚撥打了那個號碼,約她出來喝咖啡。

  半個小時後,在喜來登酒店,兩人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各自都懷著些微妙的心思。王向東這裡,自然是紳士著,彬彬有禮,說話肯定是不帶髒字了。梅燕兒雖然對面前這個男人懷有不少好感,卻沒有被他迷惑住。梅燕兒並不是那種單純到傻的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寒暄兩句後,少不了對王向東說些感激的話。王向東笑道:「我做的那些算不了什麼,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人都不會容忍那些渣滓。」

  「還有你送的花,也要謝謝,不過以後真的不要這樣破費了。」

  王向東忽然沉默,隔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你把我看成那種以揮霍為光榮的爆發戶了,其實我也特討厭那種人,打心眼兒裡厭惡。你知道嗎,我第一天給你送花籃,為什麼送得那麼瘋狂?就是因為先送花的那胖子是個很惡劣的爆發戶,喜歡到處張揚的那種,我看不慣他才跟他鬥氣,我是想給他一些教訓,叫他知道有錢並沒有什麼了不起。這個世界上真正可貴的是知識和思想,是象梅小姐這樣的耀眼的才華。」

  梅燕兒微笑著。

  王向東接著講故事:「當然,如果臺上換了別人,我也不會跟他鬥氣了,說到底,我多少也是有些俗了——至於後來,我更氣那些起哄的二流子,他們屬於那種有倆錢就敢糟蹋一切美好事物的沒素質的傢伙,我不出頭的話,自己都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啊。梅小姐從上海到這裡來發展,有才華有膽魄,不過也實在不易,我們這些本地人怎麼可以沒有胸懷更沒有愛心呢?」

  梅燕兒繼續笑著,她並不真的感動于王向東的話,雖然這些話叫她舒服。不過她已經逐漸改變了眼光,慢慢地不再把他跟那些沒品位的爆發戶聯繫在一起了,她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多少還是有些特別的地方。聊著天,梅燕兒一點點談起自己對藝術的追求來,王向東的每句話都開始充滿讚美和欣賞,梅燕兒精神上的防護衣也一層層逐漸地被剝落著,她已經很久沒有向人談起自己的理想了。

  王向東鼓勵道:「有志者事竟成,你只要堅持就肯定可以成功,你看我,雖然被文化大革命耽誤了前程,但我從不怨天尤人,我相信只要努力就有回報,我從擺地攤幹起,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中間流了多少汗多少淚只有自己最清楚,為了幹事業,老婆也跟我離了婚,最困頓的時候就差沿街乞討了……」

  「可你終於還是成功了。」

  「是啊。梅小姐你也一樣,堅持就是勝利,麵包總會有的,英特耐雄納爾一定要實現。」梅燕兒笑起來。王向東接著說:「其實以你的才華,跟那些電視裡的歌唱家比有一個算一個。你缺少的不是才華,而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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