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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不是剛才那種吧。」

  「不是,三四步那種,我們單位的舞會常跳,健康著哪。」

  隔過這一陣狂亂,放了支慢曲兒,王向東說:「來,我教你。」

  許鳳遲疑又興奮地站起來,手就被王向東拉住,不覺心裡一陣異樣的歡喜和羞怯。王向東拉著她的手,心裡感覺軟軟的溫暖,並沒多想,只專心地告訴許鳳怎樣搭住自己的肩頭,又怎樣走步,許鳳也是個伶俐的,一曲未終,已經能隨著他來往盤桓了。王向東笑道:「你很有舞蹈天分啊。」許鳳低聲笑著,不說話,只是手心裡早冒出涔涔的汗來。

  曲終人散,燈光大作,王向東牽著許鳳的手坐回去,許鳳顯然還有些興奮,坐下就不停地喝水。

  又跳了一曲,許鳳跟王向東已經配合得默契,跳舞這事本身對她已經夠刺激,又有王向東陪伴,不由得更加激動,甚至是有些幸福般的感覺了。從來沒一個男人叫她有如此親近的感覺,有好幾次,她突然想像周圍那些女人一樣,和面前這個男人依靠在一起,沉醉地舞蹈著,可她不敢,王向東也一直正規地帶著她跳,使她都覺得自己瞬間的想法骯髒了。

  5

  正月過半,濱江道又開始熱鬧起來,王向東去落鎖開張的時候,許鳳已經到了,見了面先說過拜年話,然後笑道:「幾天不上班,心裡還挺空蕩的。」

  「不是想我了吧?」

  「討厭。」這種玩笑在這裡是普通的,買賣稀落的時候,小老闆們湊在一起打牌,男男女女說起話來更沒個遮攔,姑娘家的臉皮稍薄一點兒就呆不下去。所以王向東這一句玩笑話,在旁人聽來,最多算是貧嘴,可許鳳的心裡卻甜絲絲的。

  兩個人進去先收拾店面,慢慢就有了客人,也沒機會多聊。

  中午叫許鳳去買盒飯,許鳳回來說:「今天賣盒飯的咋換人了?」

  「娃娃臉有事兒吧,要不就是新雇了人。」王向東並不在意,他知道金水旺不會有啥事兒,要不他早兩天就該知道消息了,雖然高學良來拜年時他跟陳永紅回了娘家,不過要是有啥出格的事兒,老爺子也一準會跟他念叨。

  三天后,許鳳又說:「金大哥還沒來。」

  王向東說:「我去看看。」起身奔市場出口找高學麗去了。他倒不是真關心,只是好奇。

  高學麗笑道:「水旺忙別的呢,正跑手續準備開個小飯館。」

  「是嘛,要幹大啦。現在正是飯館賺錢的時候。」

  「你還不是從小地攤干進了大堂?誰不往高處走啊。」

  「不過我旺弟也是那個福相,妹子你算有眼光。」誰不愛聽好話呀,高學麗被王向東一捧,粉臉兒也一下紅光氾濫起來,連說「借你吉言」。

  王向東別了高學麗,往前溜達幾步,看見原來大扁嘴林虎的水果攤已經易主給一個老頭兒,搭訕兩句,這個老頭兒居然是林虎的叔叔,問了林虎的情況,老頭兒直搖頭,說沒個音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王向東感慨兩句,在攤上買了一兜橘子,死活放了幾個給高學麗,然後拎回店裡,招呼許鳳吃。

  許鳳一邊輕巧地剝著橘子,一邊問:「金哥咋回事啊?」

  「野雞變鳳凰啦,準備開飯店哪。」

  「那可賺錢,三哥你怎不開個飯店?有大姐夫給撐著,到時候全是吃公款的,買賣多好做!」

  王向東笑道:「你倒是門兒清啊,可惜三哥沒有三頭六臂呀——要是你嫂子能跟高學麗似的不上班,跟我一起綁實了折騰,還有別人賺錢的機會?嘿嘿,不過咱也不能太黑了,沒事的時候展望一下也就得啦。」

  「也是,嫂子幹嘛捨不得那個班呢?」

  「人家是領導幹部嘛,能跟我這臭個體戶趟渾水嗎?」許鳳笑著批判道:「聽你這意思,嫂子還看不起你咋著?」

  「那她倒不敢,我供她吃喝穿戴,她敢看不起我?不過人家在心裡肯定覺得高咱一檔不是?」

  「咳,嫂子不會那樣想吧,她一個月掙那倆錢,還不夠給三哥你塞牙縫的呢。」

  王向東笑道:「不是錢的問題,人家在精神領域裡比咱豐富,馬恩列斯毛,世界格局國家政策,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屁點的事人家都能給提升到理論高度上去。」

  許鳳不服氣又滿懷憐憫地說:「你還挺崇拜嫂子的,那你們能有共同語言?」王向東順手扒拉一下許鳳的腦袋:「你個小毛孩子懂啥?還共同語言!有一個共同的孩子,有一個共同的被窩不就齊了嘛,語言能當飯吃?」許鳳紅了臉嗔怪道:「胡沁。你跟嫂子也這麼亂說?她不煩你啊。」

  「男人不壞,女人能愛?她愛聽著哪。」王向東說完,又得意地晃了下腦袋:「你也別小看了三哥啦,三哥讀書時候叫『四人幫』給耽誤了,可我這追求真理的勁頭可沒叫他們給扼殺,啥時候閑下來,聽聽三哥跟你來一回談人生、談理想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三哥不是豬頭啦。」

  「我啥時候也沒說你是豬頭啊。」許鳳有意無意地挑撥離間不成,有些鬱悶,不覺笑道:「我一直覺得你是最優秀的。」

  「真的?」

  「有假包換。」

  「那你可得小心了。」

  「小心啥?」

  「一般受騙少女都是從這裡開始上當的,最後越陷越深,拔都拔不出來了。」

  許鳳揚手輕打他一下,破口笑道:「討厭!」

  一個禮拜後,金水旺的飯店開張了。

  王向東去捧場,一看牌子:「旺旺飯店」,先笑起來,說:「兄弟你咋想的?怎起了這麼個名字,響亮倒是響亮,聽起來像狗叫啊。」

  金水旺一拍腦門:「媽的,你咋不早來參謀?我光圖吉祥了,沒想旁的。」大家就笑,說這個很不錯了,跟你名字搭配得好,水就是財啊,再這麼一旺再旺,不發都邪啦。

  金水旺招呼大家裡面坐,說今天來的都是自己人,正好考考那兩個廚師的手藝,不及格的換掉還來得及。

  王向東往裡一打眼,正看見姐夫高學良,高學良周圍那幾桌的人好像都是有頭有臉的,估計是區委的幹部吧。金水旺這小子夠尖,背靠著高學良這棵不大不小的樹,光吃政府也夠他賺了。

  「媽的,好機會都叫他們搶去了。」王向東對同行的瞎四說。瞎四道:「你真是貪心沒夠啊,想讓九河市的錢都流你口袋去?娃娃臉可是你們家親戚呢,你看他賺錢都心裡不平?」王向東又笑起來:「哪呀?我是佩服這小子能鑽營呢。」

  「——這叫本事,至少人家鑽得光明正大。」王向東只顧伸著脖子瞅那幾個區裡的領導了,並沒在意瞎四話裡有音,只當是閒話,也就敷衍著應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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