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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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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謙感慨道:「唉,人都說韓信受過胯下之辱,我為了幾塊破鐵,也快給姓毛的當孫子啦。」 「臭小子,你給他當孫子就不要再管我喊乾爹啦!」何謙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一邊打自己嘴巴。 王老成說:「不管咋說,你這次也算給農民兄弟辦了好事,是積德了。不過,你既然管我叫乾爹,我就得說說你。你小子別太張狂,啥事見好就收,我看你拿賺的錢做點小買賣就挺塌實的。」何謙笑著點頭,說乾爹說得對。 聊了一會,何謙起身要走,說還要給老毛去拜年,他手裡現在又有要鋼材的了——都是幫了辛留屯的大忙後,人家給他義務宣傳的結果。 何謙走了,王向東恨恨地笑道:「這小子真是苦盡甘來了,要是我有這個機會,比他幹得還得順當。」王老成說你給我打住,嫌日子過得舒坦了?這種跟政府玩捉迷藏的事兒千萬不能沾,你再精精得過政府去?最後政府一發話,說辦誰就辦誰。你甭看他眼紅,他幹不了這個了還是兩眼一抹黑,你幹不了買賣了還能回單位上班呢。做人得明白自己的優勢,甭跟著別人瞎起哄。 王向東拎著兒子鬧了一通,起身說:「我也出去拜年了,順路給豐娘幾百塊錢,留著給小傑接見用。」林芷惠說去吧,又歎息:「唉,豐娘一輩子好強,咋就養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兒!」王老成說再有這一年,小傑又該出來了。王向東喜滋滋地說:「等他一出來,我又有幫手了。」 王老成趕緊說:「你先給我站住,這話別跟豐娘瞎許願去呀!什麼你又有幫手了,你沒他活不了咋著?要真想幫他,給他錢都成,就是不能再攪和在一鍋裡做買賣。好不容易把一個個的茬子都摘清了,你還想往身上撩騷?」 王向東說行啦,你還嫌自己老得慢?操那麼多心累不累?說完披上皮衣,轉身出了門。王老成被兒子搶白,愣在那裡半晌喚不過氣來。 4 馬上就要歇年節了,這天正忙著盤貨,外面有人乾笑,王向東回頭罵道:「你他媽叫螞蟻踩了脖子啦?一聽就沒別人!」 秦得利穿個光亮的人造革黑甲克,還打著花領帶,小腦瓜梳理得賊亮,嘻嘻笑道:「老三買賣不賴呀,比百貨大樓還熱鬧。」 「打住,就到這裡,我還不知道你?再往下准沒好話了。今兒咋這麼閑?哪股浪風把你吹來了?」 秦得利把背在後面的手向前一牽,站在身後的一個卷毛女孩就被帶到身旁來,剛才王向東只當她是顧客,也沒在意,沒想到是在秦得利手裡攥著的。那女孩歲數不大,五官一般,肉皮挺白,細眉毛下赫然塗抹著兩片黑眼影,像剛被人痛毆過一般。 「我女朋友,毛毛——三哥,這就是三哥。」毛毛把紅嘴唇一咧,叫了聲「三哥」,倒是大方。 「行啊你。」王向東意味深長地對秦得利說。秦得利氣貫長虹地把手一揮,對毛毛說:「隨便挑,喜歡哪件咱摘哪件,這裡就是咱家開的。」 王向東招呼許鳳照顧一下毛毛,把秦得利拉出去問:「我看你也沒啥檔次,從哪個菜市場揀來的?」秦得利無所謂地笑道:「良家婦女能跟我鬼混麼?我就是花錢買一樂兒,誰還指望將來跟她咋樣?我要娶媳婦也得找個淑女型的。」 王向東笑道:「你別告訴我你還知道啥叫要臉啊。」然後問:「還弄煙攤兒呢?」 「那多拴人?現在我玩批發了。」 「行啊,水仙不開花,你也充起獨頭蒜來啦,哪進貨?」 「有人給送,是以前在南邊交的一個朋友。」 說著話,毛毛喊利哥,秦得利嚷嚷道:「結帳是吧?今天白拿!」然後沖王向東說:「不虧你,不是該過年了嘛,晚上我請你跟弟妹吃飯、跳舞,順便給你拿幾條好煙,保真,假的還留賣呢。」王向東說:「陳永紅肯定不去,死硬鬼一個。」 「不帶舞伴兒有啥勁啊?」王向東呵呵一笑,說舞伴倒是現成的。然後把頭向門臉兒裡擺了一下,秦得利看了看正忙活著的許鳳,壞笑起來。 當晚秦得利請客,一行四人坐黃「面的」去了東區。許鳳本來扭捏著推脫,架不住幾個人攛掇,也就上了車,看樣子還是蠻歡喜的。 當著許鳳的面,秦得利一個勁兒誇王向東,說她跟了這麼一個老闆,真是福氣,許鳳看著王向東笑,說自己也覺得是福氣呢,三哥很夠意思,從來不把自己當下人使喚。 「這叫憐香惜玉。」秦得利總算逮住了一個文詞兒。 不論男女,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秦得利跟王向東後來也不太理兩個女人了,對著臉兒憧憬未來,都覺得自己前程無限,聽得兩個女人也是歡喜。 飯畢,秦得利說:「咱跳舞去,樂呵樂呵,瀟灑走一回嘛。」 許鳳說還跳舞啊,我不會。王向東拉起她來:「走吧,利子一番心意。正好我教你,年輕人不會跳舞咋成?」毛毛也說:「跳舞跳舞,有日子沒跳了,怎麼著利子,還去新青年?」 「新青年!那才是咱年輕人享受人生的地方。」 去了才知道,所謂新青年,其實是「新青年影院」後身的一個小門洞,進了門洞,藏著個舞廳,幽暗,卻寬敞。裡面正放著曲子,何日君再來,舞頂的五彩轉燈懶洋洋晃蕩著,使人恍惚得要沉醉。 秦得利領著大夥摸索了幾個空位坐下,起身招呼了乾果、飲料,回來就跟王向東、許鳳介紹說:「這個舞廳,別看不大,在九河掛得上號,九河市會玩兒的都來過這裡。」王向東笑道:「看來我是個不會玩的啦。」秦得利笑道:「紅軋組織舞會的時候,你比誰都歡,那小迪斯可蹦的,跟挨了電棒似的。可你到這裡估計就得傻。」 「屁,咋個傻法?」 秦得利笑道:「看下麵了嗎?貼身晃。」王向東掃一眼舞池,燈光昏暗,黑糊糊看得出那些人一對對確實是緊摟在一處慢慢晃悠著,一時心熱,斜看一眼許鳳,許鳳正望著舞池發呆,看不清表情怎樣。 「不合適啊。」王向東又斜一眼許鳳,秦得利只是笑,最後輕說一句:「既來之則安之吧。有樂不找,大逆不道。」 這時一曲終了,摟在一起的舞伴們紛紛散退。稍微歇息一下,音樂突然大起,秦得利一個機靈跳起來:「毛毛,老三,蹦傢伙!」 王向東問許鳳:「蹦迪不?」許鳳笑著搖頭。王向東說那你先坐一會兒,我呆不住了,好久沒撒瘋了。說著下了舞池,伸胳膊蹬腿地動起來了,一邊看著許鳳,許鳳笑得露出兩排細密的牙齒來,在射光燈的晃動下,一閃一閃。 「嗨,那蜜咋不下來?「秦得利猴子似的在他身邊吼。王向東說:「隨便吧。」 「那有啥勁?她不下來還有啥樂子?你還想留著她看畫兒使呀?」 毛毛突然大叫:「秦得利,踹你媽我腳啦!」 「一會兒我還踹你嘴哪!」 王向東看著這倆活寶笑起來,晃一下身子離開,游走到許鳳身邊,招呼道:「一起玩兒吧,就是瞎蹦,咋舒服咋蹦,不管天高地厚!」許鳳還是笑著搖頭,說了句什麼,王向東也沒聽清。 王向東索性在她身邊坐下,喝了口水道:「看這幫孫子多歡。要不,呆會兒我教你跳慢舞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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