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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李初夏沒說話,半晌才淡淡笑道:「恭喜我什麼?」

  說話的當口電梯停了,誰也不做聲,兩人一起抬頭看門上方的橙黃數位,橙色光點不再移動,在「4」上面停滯許久,頭頂燈光忽然閃爍,緊接著陷入一片漆黑,電梯往下晃了晃。李初夏驚叫一聲,就聽見陸程禹說:「站臺票到牆邊去,抓緊扶杆。」他迅速把每一層樓的按鍵都按下。而後又道:「運氣太好,第二次遇到這種停電的事了。」

  警鈴和應急電話均不起作用,黑暗中,電梯裡異常安靜。李初夏心裡撲通亂跳。陸程禹掏出手機看了看,竟然還有信號。於是給外面的同事打過去,電梯裡有了幾絲光亮,照著身上的白大褂,兩人像是被罩了層朦朧的影子。

  陸程禹站在門邊,講完電話仍是將手機按亮了,螢幕沖著外面,李初夏看見亮光,情緒也略微平復了些。陸程禹看向她:「別擔心,他們已經讓人過來了。」

  她「嗯」了一聲,大著膽子向著光源挪過去,終於在他身後站定,起初仍是扶著欄杆,過了一會兒電梯好像又有一次輕微的晃動,她想也沒想就抬手抓住了眼前男人的臂膀。

  陸程禹似乎沒動,既沒抽回手,也不曾更進一步,他一句話也沒說。

  略等了一會兒,兩人聽到外間的腳步聲紛至遝來,有人沖他們大聲喊:「電梯停電了,我們已經讓人過來搶修,裡面一共有幾個人?」

  「兩個。」陸程禹問,「要多久修好?」

  那人說:「具體不清楚,旁邊修房子把變壓器掘壞了。你們裡面的人要注意安全,不要亂掰門,不要自己出來。」

  陸程禹說:「兄弟,我們要是能自己出來,早出來了。」

  那人想明白先前的說辭有些問題,不由跟著笑了一聲。

  聽這兩人說得輕鬆,李初夏的心放下一半,現在又模模糊糊的希望,時間過慢一點才好。她腕上帶了塊浪琴手錶,此刻,秒針滴答滴答走過的聲響竟如震耳欲聾一般,她不自覺的低頭看表,看得有些費勁,不太清楚。

  陸程禹瞅了眼手機告訴她時間,兩人接著話茬隨意聊了幾句,無非是工作相關。不知不覺中她手裡空出來,他不著痕跡的稍稍往一旁站了站,李初夏回過神,腦袋裡轟的一下,頓時默不作聲。

  眼前的光亮消失,陸程禹又去按手機,仍是漆黑一片。電池已經耗空,兩人立在黑暗裡,身邊只有對方輕輕地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外面的人喊:「裡面的人注意,現在我們先試著把門撬開。」然後就是器械撞在地上乒乓作響,不多時那聲音來到門前。又是一陣響動過後,門從中間被人慢慢拉開,明晃晃的光線從夾縫裡一點一點費力鑽進來。

  趁著光明驅逐所有黑暗之前,李初夏忽然低聲問了句:「如果上次我沒提出分手,我們能走到最後嗎?」

  話音剛落,電梯門被哐啷一聲使勁撬開,外間眾人甩掉手中的器械,一陣紛擾的埋怨歡呼或者感慨。

  在各種嘈雜的聲響裡,她聽見了他的答案。

  他在她身後說出了答案,李初夏眼裡稍許濕潤,在午間強烈的陽光中,她不禁輕捂住眼睛。

  電梯口低了外面地板兩三層臺階,在膝蓋處留下兩道黑色印跡,她彎腰拍落塵土,在直起身來時,看見他正上樓去,末了,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傍晚下班,陸程禹開車過江。夜間,他在電腦上修改論文。MSN彈出一個視窗,是雷遠發來的資訊,讓他接收檔。陸程禹也沒細看,直接點了「接收」,傳送完成後,螢幕中間跳出一幅照片,是李初夏在喜宴上的單人照,身著紅色露肩長裙,裙擺曳地,很漂亮。

  他看了一眼,即時關掉。正好塗苒從他身後走過,好似看見了,又像沒看見,她一言不發,走到床邊踢掉鞋子,安靜的躺進被褥裡。陸程禹又琢磨了一會論文,這才合上筆記本。

  等他上床以後,她還沒睡著。兩人身體一有接觸,她就慢慢轉向另一側。他試探著從身後輕輕擁著她,她也並不退卻。就這樣躺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我今天被關電梯裡了,關了快一個小時。」

  塗苒應了一聲,問:「當時害怕嗎?」

  他不答,只道:「建議你,能不乘電梯就別乘,適當爬樓梯鍛煉身體,萬一被困裡頭了還是挺危險的。」

  塗苒又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一室安靜,兩人漸漸睡去。

  大晚上的,雷遠呆家裡很無聊,於是給陸程禹發了照片捉弄他,不想這小子沒半點反應,話也沒回一個,迅速下線,或者隱身?雷遠越發無聊了,就想給前不久才交往的小女朋友打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又迅速按掉。這一位女朋友仍是二十出頭,他有時候不愛深交年長些的女性,總覺得她們心裡彎彎繞繞太多,目的性強,過往也不甚清楚,若不是太喜歡,接觸起來會有難度,總像相互間防著些什麼,沒有談戀愛的勁頭。

  他這位新女朋友很不錯,一切都很新鮮。過了今天不想明天,主張及時行樂,唯一不好的是太有活力,晚上不睡,老約些狐朋狗友流連於夜店。白天還能照常上學上班。雷遠跟著她著實瘋狂了幾天,過得很恣意,時間長了卻是吃不消,精力跟不上,隔天早晨躺在床上起不來,跟吸毒一樣沒精打采,大腦犯抽,最後只得長歎一聲,到底是歲月不饒人。

  另一方面,越放縱越空虛,漸漸的起了膩味,又回復正常的軌道,偶爾走在路上,看見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夫妻帶個孩子,或說笑,或鬥嘴,或行色匆匆,忽而覺得,這才是人過的日子,這才叫生活。

  雷遠不由自己的想起了蘇沫。好奇她最近過得如何。孩子誰給帶著,複合了還是離婚了?他想來想去又掏出了手機,打算撥過去,再看時間,已近夜間十點,他對著螢幕發了一會兒呆,才把手機擱回桌上。

  過了幾天,他碰巧去蘇沫家近旁辦事,完事了正好是下班的點,他把車泊在社區門口的大道邊,吸了支煙以後,看見蘇沫抱著孩子遠遠走過來。到了近旁,似是認出了他的車,又往這邊瞧了兩眼。

  雷遠搖下車門:「嗨,挺巧的。」

  蘇沫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雷遠答:「我才在這裡辦完事,正要走。」

  蘇沫點點頭:「那我先上樓了。」她肩上挎著大包,臂彎裡抱著孩子,一條胳膊上還吊著醫院裡裝藥的白色塑膠袋。

  雷遠開門下車:「孩子又病啦……這麼多東西,我送你上去。」

  蘇沫也是累的夠嗆,稍微推辭兩句,把肩上的大包遞過來:「又麻煩你,這小傢伙真是折騰人,感染了什麼輪狀病毒,上吐下瀉,才從醫院掛完水回來。」

  雷遠沒去拿包,倒是接過孩子抱在懷裡。小孩兒昏昏欲睡,哭了幾聲以後趴在他肩上休憩。蘇沫又歎氣:「我待會兒還是把家裡的玩具,她用的東西消毒一遍,她只要一生病,我就脫不了身。」

  雷遠問她:「你上班怎麼帶孩子?還送幼稚園?」

  蘇沫搖頭:「我媽來了,幫我看著,她才買菜去了。」

  隔了半天,雷遠忍不住問:「家裡人知道了?怎麼說?」

  蘇沫苦笑:「還能怎麼說,現在是人家不要我,他們就算不同意我離婚,也沒什麼好說的。」

  雷遠沒吭聲,抱著孩子徑直往前走,上樓的時候想是略顛簸了些,那孩子就嘔起來,張嘴往他肩頭吐了幾口奶腥味的東西。蘇沫「呀」的叫了一聲,伸手去拍孩子的屁股,忍不住罵她:「討厭死了,老生病,又把叔叔的衣服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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