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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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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一條走廊,是個死角,人跡稀疏。申玉芳顧不上洗手裡的餐具,氣鼓鼓地往一張凳子上一坐,邵雲趕緊賠著笑在她身旁坐下,「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成,別為我氣壞自己的身子。」 「這話,你怎麼不對曼芝說去。」 邵雲裝傻充愣地笑,申玉芳終於掉下淚來,「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兒?這些年來,你那樣折磨她,她從來沒說過半句你的不是。我知道,你解不開心裡的結,可是都已經過去了,你能怎麼樣?你還想怎麼樣?」 邵雲臉上的笑再也裝不下去了,面頰僵硬地抖動,微微低下頭去。 申玉芳瞭解兒子的痛,見他這樣,便不忍再數落下去,歎息一聲道:「這話,我也勸過你不知多少回了,你不聽,我也沒辦法。我年紀大了,許多東西都看淡了,我不求你飛黃騰達、光宗耀祖,那些都是虛的,我只想看著你們倆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 邵雲靜靜地將臉埋在母親的腿上,仿佛回到小時候,他遇到挫折時到母親這裡來尋求安慰一樣。他多希望母親能像從前那樣幫他撫平一切傷痛,他可以昂首挺胸地重新來過。可是不行,母親已經沒有那個能力了。 良久,他抬起頭看著申玉芳,臉上只有茫然,「媽,我們的事您甭管了,就由我們去吧。」 申玉芳呆呆地看著他,什麼也說不下去,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申玉芳提著洗好的餐具回到病房,聽見母女兩個聊得正熱鬧,原來是萌萌在眉飛色舞地講幼稚園裡的事:「余老師告訴我們,小朋友不可以去碰窗臺上的花,結果曹曉洋那個小屁孩,立刻就跑過去摸了摸仙人掌的刺。」 曼芝問:「那老師怎麼說?」 「余老師就把他關到陽臺裡去罰站了。結果,你猜怎麼著,等余老師再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站在陽臺上開心地望風景呢。」 曼芝被萌萌繪聲繪色的講述逗得直樂,申玉芳也笑眯眯地走過來說:「曹曉洋那個孩子我見過,的確淘氣得很。」 萌萌眼尖,見申玉芳一個人回來,就問:「爸爸哪裡去了?」 申玉芳對著曼芝說:「他剛才接了個電話,俊邦打來的,讓他回去開會呢。」 曼芝點點頭,心裡有數,邵俊邦是打算妥協了。 申玉芳問她:「你店裡要有事,就去吧,我陪萌萌。」 萌萌的小嘴又嘟了起來,曼芝忙道:「我今天不去了,剛才電話都打過了。今天陪萌萌一整天。」 萌萌這才展開了笑顏。 「萌萌想玩什麼呢?」 「講故事!」 於是曼芝給她講了一上午的故事。吃過飯,萌萌到底撐不住,又沉沉地睡去。 曼芝和申玉芳伴在床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閒話。 申玉芳忽然牽住曼芝的手,誠懇地說:「曼芝,我知道你心裡委屈,我代邵雲跟你說聲對不起。」 慌得曼芝一迭聲地道:「媽,您說到哪兒去了。我沒不高興,真的。」 申玉芳只是歎氣,「我知道你人好,是邵家對不住你。」 曼芝怔了半晌,才說:「沒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只要萌萌好就行了。」心裡悽愴地想,那些纏繞得如亂麻一樣的恩怨糾葛,早已分不清是誰對不住誰了。 第三章 遇劫 曼芝舉起那只纏著紗布的手,端詳了一下,竟超然地說:「無非是多刻了一道痕跡。」 學校放暑假了,萌萌嚷著要去曼芝的花店。曼芝怕照顧不周,沒有答應,於是給萌萌報了個暑期興趣班,學舞蹈和畫畫,照例由申玉芳接來送去。萌萌百般不願意,可她一向自詡最聽曼芝的話,只得不情不願地照辦了。 李茜聽曼芝訴說著家事,便道:「你女兒算乖的,這事兒若要換了我侄女,不鬧個天翻地覆不算完。」 曼芝惆悵地說:「是啊,萌萌真乖,可我又怕她太乖順了。前次去開家長會,老師跟我說她從來不跟別的同學爭玩具,別人搶,她就讓,而且不怎麼合群。」 李茜「呀」了一聲,推心置腹地說:「那哪兒成?現在的社會,這種脾氣發展下去要吃虧,得多帶她出來見見世面才行。」 曼芝想了一會兒,才道:「再說吧,只能慢慢來,急也急不得的。」 李茜將一張韓國明星裴勇俊的畫報端正地夾在門口的宣傳架上,然後小心地調整角度,直到看不出一點歪斜,才滿意地拍了拍並沒有沾灰的手,雙眸癡癡地盯住畫中的偶像。 曼芝完成了手裡的一盆小插花,在花架上找了個空隙放下。瞧了兩眼,似乎不妥,又拿起來,四下找合適的地方,卻見李茜咂著嘴在宣傳架前挪不開步。 「茜兒,快進來,這花架子得重新排排了。」 李茜「哎」了一聲,卻依舊不動,曼芝便也走了出去。 李茜用手指了指畫中的人,忸怩了一下,忽然說:「曼芝姐,你覺不覺得他有點像常先生?」 曼芝聽她這麼一說,也留神去揣摩,可常少輝的五官在腦海裡不甚清晰,努力回憶了一下,似乎有幾分相像,又不十分像,於是隨口道:「常先生可不戴眼鏡,這裴勇俊似乎是離不開眼鏡的。」 一輛汽車此時停在十米開外的臨時泊車位,曼芝聽見響聲,扭頭去看,下來的竟是邵雷和上官琳。她眉眼綻放出笑意,立刻迎了上去。 「大嫂。」 「曼芝姐。」兩人齊聲叫她。 「咦,今天倒有空過來?」 邵雷笑道:「大嫂忙糊塗了,今天星期六啊。」 上官琳將手裡的一個提籃盒遞給曼芝,「我們在元祖買的新鮮糕點。」 上官琳剪了個超短的髮型,一張尖臉上五官分明,眼睛細而長,鼻尖小小的,最惹眼的是一張菱角嘴,嘴角微翹,即使沒有什麼表情也像是在笑,天生地討喜。她穿著白色的短袖針織衫,下麵配一條牛仔短裙,乾淨清爽,神采奕奕,和曼芝第一次見到她時簡直判若兩人。那次是邵雷正式請上官琳到家裡去,她還留著披肩髮,一身很端莊的套裝,很好地掩藏了她素有的鋒芒。 曼芝不禁讚歎裝扮的強大威力,把個上官琳時而變成賢淑的女子,時而又成了活潑的小姑娘。不過她無法想像自己換上上官琳的這身衣服是否會有同樣的風采,她沉靜慣了,哪曾有過這般跳脫。 曼芝照例客氣了一番,接過提籃,迎他們去花店。 上官琳邊走邊熱情地和曼芝說著話:「我對你的花店仰慕已久,如果不是邵雷壓著,早來看看了。說起來,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開花店呢,可惜總沒有人支持,連單做投資都被我爸否決,說我不像個生意人。搞到現在,也沒那心了。還是曼芝姐有魄力,說做就做了。」 曼芝聽她提到她年輕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笑,上官琳不過二十五歲,就敢稱老,只怕她到真老的時候,就害怕這樣說了。 「我哪有什麼魄力,純粹是鬧著玩兒的,圖個清淨罷了。時間也自由,有什麼事說離開也就離開了,不像從前,要左請示,右批准的。」 說話間,就到了花店門口。上官琳一看宣傳架上的畫報,就眉開眼笑起來,「呀,裴勇俊啊,是曼芝姐的偶像嗎?」 曼芝失笑,「我過了追星的年紀了,這是茜兒挑的。」 上官琳笑嘻嘻地道:「我最喜歡看他演的電視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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