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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只是一個吻。」

  「在我眼裡,那個吻可不是簡簡單單的禮節。你親吻的動作長達數分鐘,要不是肖祈突然折回來,你會繼續吻她。」朱建明擺擺手阻止他的辯解,「年輕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關己則亂。你沒有權利來批評我,因為你不是我,也代表不了薛晴和蔣郁芳的感情來說話。首先,我沒有犯法,我是正當地和薛晴離婚再與蔣郁芳結婚的。其次,我確實如你猜測的,我知道在離婚後蔣郁芳一直對薛晴有所戒備甚至做出一些不該的事情來,可我並沒有阻止蔣郁芳的所作所為。原因很簡單,法律上蔣郁芳是我的現任妻子,我要維護我現在的妻子和家庭。再三,你最反感我的,大概是我第一次婚姻的出軌固然有著利慾薰心的原因。對於這點,我更沒有澄清的必要。因為你和辰宇也是對江曉君做著同樣的事情。」

  對於朱建明這段看似狡辯的心裡告白,林曉生是怒不可遏。他想,湯姆說錯了,朱建明是一個不知悔改的人。他不該來找朱建明的。既是話不投機,他把脖頸系著的硨磲觀音解下放到桌案,說:「物歸原主,誠如你所說的,你有沒有資格接受它只有你自己知道。」完成了薛晴和她兒子的遺願,他向朱建明平和地行了個禮走出辦公室。

  在飛往紐約的客機上,他與同行的湯姆說起這事。湯姆秉著公正的心態評道:「我可以理解朱建明的想法。」

  「他那是狡辯!」

  「曉生,有一點他是說對的。你和朱辰宇都是為了自己把曉君給拋棄了。」

  提及江曉君,林曉生黯然傷神。這一次離開,他和肖祈選擇了對江曉君不告而別。或許他們想的是一樣的,沒有面對面說再見,是寄望於將來可以再與她相見。

  「你親了曉君嗎?」

  「嗯。」

  「朱辰宇沒有親過她。」

  「你怎麼知道?」林曉生滿臉訝異。

  「朱辰宇來找過我問他爸媽以前的事。我全部告訴他了。他聽了心裡也很難受,對我坦誠他很珍惜江曉君,希望我不要因他爸的所為誤解他對江曉君曾經有過的感情。因為珍惜,他不敢去請求吻她,最多只是摟了摟,牽個手。」

  「即使如此,朱建明說了,朱辰宇理解他。」

  「兒子當然是要理解老爸。」湯姆道,「曉生,你明知要離開,為什麼吻曉君呢?」

  「只是個吻。」林曉生拿起本雜誌蓋住臉,就此斷了話題。回想那天的吻,一旦禁忌之門打開了,他感覺喉嚨的一股饑渴。他甚至鄙視起自己。在她面前,他是個偽君子。在她住院那段時間裡,他天天給她檢視傷口。她信任他。他給她解衣扣時卻是滿腦子想著要愛撫她。然後,每次肖祈兩手抱胸懶懶地站在他對面等著他這個主治先進行聽診。肖祈的臉本是很嚴肅的,可每當這個時候他會有意無意地露出一絲嘲諷的笑,道:「神啊。」江曉君則會眨巴眨巴眼睛:「肖,你也信基督了嗎?」肖祈撥弄撥弄口袋裡的鋼筆,對向他意味深長地說:「不。」

  肖祈對於他所謂的神的藉口是很厭惡的。他清楚這一點。手摸到衣襟裡,本來掛的硨磲觀音交還給了朱建明,換成了硨磲十字架。是的,是他主動要求江曉君把十字架贈送給他。江曉君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稀奇地對著他看:「送你也可以的。」接著她皺巴起臉:「可為什麼——我可以給你織條圍巾,或者你可以要更好的東西,這個畢竟是在街邊小販買的便宜貨——」他決意已定:「我只想要這個十字架,可以嗎?」江曉君驚異地捂住微張的口:「給,給你也是可以的。」肖祈在旁邊沉著臉不說話。他想自己料准了,這個十字架與肖祈有很大的關係。

  事後他想像不出自己為何會做出這般類似小孩子賭氣的幼稚行為。他就是看不慣肖祈一方面指責他,一方面因這個鏈墜與江曉君牽扯不清。如今鏈墜到了他手裡,他定會萬般地珍視它。因為它留有她的味道,他留戀的味道。

  回紐約後,他與湯姆公務纏身相當繁忙,仍不忘時常通過露絲瞭解江家母女的情況。一個星期後,露絲有事要暫別原來的城市數月。他和湯姆本想直接聯繫江曉君,打過去江曉君的電話號碼竟是成了空號。對此非常擔憂的他們嘗試與石青青聯絡。石青青的電話總是莫名地斷線。湯姆建議與朱辰宇通話。

  朱辰宇自從得知林曉生不是父親的私生子,心中對於林曉生的芥蒂早已放下,就是拉不下臉而已。他對湯姆應好:「我也正想去看看她,有些話想對她說。因為下個星期我要和我朋友阿濤去上海工作了,短時間內不打算回來。」

  掛了電話,朱辰宇小心地解掉系在禮品盒上的彩帶,打開盒蓋,裡邊靜靜躺著一雙深藍色的露指毛線手套。他戴上試了試,尺寸剛剛好。這雙手套是他一位朋友今天給他帶過來的,說是洗車整理車內發現的,可能是他遺留的東西。那輛跑車他曾經借來參加飆車,最近的一次恰是在他生日那天他帶著她,無疑是她落下的。禮品盒裡還放著一張小卡片,上面用彩色鉛筆畫了一間大屋,屋頂上有彩虹飄過,屋子前面有兩隻小狗在嬉笑。這是一個溫馨的家,她曾給他描述過,現畫了下來送他做生日禮物,涵義可知。但是他辜負了她的期望,僅一昧地猜忌她。

  拿起手套捂著自己的臉頰,很暖和同時他心裡很悔恨。憶起那回她在雨中苦苦等他,只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他說聲對不起。他以為,這一次一定要由他對她說聲對不起。

  抓起車鑰匙他出門,拎上她送的生日禮物。大街上姍姍來遲的春意彌漫枝頭,光禿禿的丫上長出了綠葉的嫩芽,他心中的冬季似乎也過去了。他帶著愉悅的心情爬上樓梯,輕輕敲了敲她宿舍的門。等了會兒,不見門開。他望望表,九點多。他來早了,她可能還在醫院陪她的母親。正好對面屋住的人回來,他便是詢問有沒有見到她。對方答:「你說這屋,沒人住啊。」

  朱辰宇大驚:「不可能。她前段日子出了車禍,剛出院不久,能去哪裡?」

  「這裡原先是住著一個女孩,但是前兩天搬走了。不信你讓房東過來給你開門,裡邊是空屋子。」

  朱辰宇三兩步跳下樓梯,急忙來到王秀珍所在的腦科醫院。一問,醫務人員回答:「病人在上個星期走了。」

  「去了哪?」

  「不知道。病人家屬自己用小車接走的。」

  「病人的情況可以出院嗎?」朱辰宇捶著諮詢台大聲質問。

  「病人家屬強烈要求,而且簽了知情同意書,我們只得放人了。」醫務人員無奈地聳聳肩頭,「好像是欠醫藥費太多了,沒有能力支付。」

  朱辰宇馬上撥蔣楠的電話,問蔣楠知不知情。蔣楠一副剛剛才聽說的驚訝口氣:「你說什麼!我和青青好久沒見到她了。你不說我們真不知道。」朱辰宇手腳發抖,江曉君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在這個城市銷聲匿跡了。

  遠在紐約的林曉生在便利店買早餐,要了一份雞蛋餅和兩根早餐豬肉腸,咖啡是免費贈送的。付款的時候,一個一美元的硬幣從他錢夾裡掉落下來滾進了收銀台底下。他俯身去撿,手指頭夠不著硬幣。

  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蹲下身,把手中的大風車倒置用杆子的另一頭幫他勾了勾硬幣。硬幣抓在掌心,他起身對她說聲謝謝。女孩穿著鮮豔的紅裙子,紮了兩條麻花辮子,小瓜子臉戴的笑容燦爛如花,令他刹那想起了江曉君。

  「我也是中國人。我叫做於嘉嘉,你呢?」女孩說,露出兩隻可愛的小虎牙。

  「林曉生。很高興認識你。」

  「你戴著十字架,你是基督教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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