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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林曉生被晃醒了,事實他並不知自己流淚了。快速抓開朱辰宇的手,他邁入車廂。他同樣不敢細瞧江曉君的面容,手直接觸摸江曉君的脖頸。捫及頸動脈有搏動,他稍稍安心。喚不醒人,他當機立斷解開傷者的衣扣進一步察視傷情。

  在外面的朱辰宇質問司機關於意外的始末。當司機談及江曉君極有可能是追他們的跑車追到這的,朱辰宇悲傷、難受又懷疑。她究竟是為了林曉生,還是為了他而來。

  等待救護車和警車的到來漫長而焦愁。車尾突然震了一下,冒出了一串白煙。朱辰宇貓腰對林曉生說:「必須把她先移出來。」

  江曉君體表沒有明顯的傷痕,林曉生擔心她傷及內臟才會意識不清。這會兒一動,會不會觸發傷情進一步惡化,他不敢保證。然而,車子有了起火的傾向。他只得指揮朱辰宇幫著自己,將江曉君慢慢平移出來。

  距車子有一段距離比較安全,他們把江曉君平放在水泥公路上。林曉生再一摸她的脈搏,卻是沒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觸頸動脈搏動也是不見有,他又是一滯。朱辰宇始終在旁屏住呼吸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神情異樣,急問道:「怎樣了?」

  「呼吸心跳停止。」林曉生道完這句,扶住傷者的下巴將其頭往後仰敞開氣道。掰開她的口欲伏低頭往裡送氣時,他幾乎又是哆嗦了一下,感覺淚又要往下掉了。這個美好的女孩,他是連吻都捨不得去吻她一下,就怕自己哪怕是一丁點的齷齪念頭也會將她的無暇給玷污了。唇碰到她的唇,這會兒她的唇還是溫的,但是很快可能就變成全冷的了。他眼睛閉上又猛地睜開,頭腦清醒了。他送完氣立刻做心臟按壓。

  林曉生一次一次地吹氣按壓在,大寒天裡腦門的熱汗直流。朱辰宇在旁焦急,苦於自己幫不上手。這時候他想到了父親朱建明。如果朱建明在這——他撥打朱建明的號碼。這也是他四年來與父親冷戰後第一次主動找朱建明。

  聽到父親的聲音,朱辰宇一聲肺腑的「爸」脫口而出。

  「辰宇嗎?」朱建明驚奇。

  「爸。我一個朋友,不,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女孩出車禍了。」朱辰宇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介紹現場的情況,「爸,你說我能怎麼辦?」

  兒子這聲「怎麼辦」裡帶了絲恐慌的哭腔,朱建明被觸動了。兒子小時候每次闖禍也是這般投進他懷裡仰起一張幾欲哭泣的小臉,問他:「爸爸,怎麼辦?」孩子長大插上翅膀了,他們做父母的管不住了。可是,每當孩子遇到跨越不了的障礙,第一時間能想到都是父母。因為孩子永遠是父母的心頭肉,一輩子無怨無悔付出的債。

  「辰宇。」朱建明盡力安撫兒子的情緒,「救護車沒到,現場有專業醫務人員嗎?」

  「林曉生在給她做急救。」

  「林曉生?」朱建明愣了一下,繼而悟然。恐怕兒子是去找林曉生了,所以這本來彼此不交集的兩人都在場。

  「爸,林曉生說她心跳呼吸停止,不停地做人工呼吸。我能幫上什麼嗎?」朱辰宇急切地問。

  「辰宇,你聽我說。林曉生醫生很優秀。他沒讓你幫忙,你恐怕也是幫不上什麼。」

  朱辰宇搓鼻子,終於望見了救護車警車迴旋的紅色霓虹燈和嗚嗚的嘯聲。

  「辰宇。雖然你做不了什麼,可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就陪在她身邊。這對於你和她都是很重要的。」朱建明以老一輩的體會指點兒子。

  「謝謝。爸。」朱辰宇鄭重地對父親致謝。

  朱建明又是一怔,敞露寬慰的笑容:「辰宇,和父親說話是永遠不用說謝謝的。」

  朱辰宇為了這句話,手和唇打哆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熱。對方掛了話機,他心裡似乎好受了許多。

  救護車下放擔架,將傷者送上車。狹隘的救護車裡坐不下那麼多人,林曉生跟車。朱辰宇回去開自己的跑車。走到十字交叉口,他一下子記不起來紅色現代停放在哪。在十字路口兜兜轉轉時,忽然鞋底滑膩膩的好像踩著了什麼。他拿手機的屏光映照地面,辨認出是一灘血污。血跡的延續至一棵老槐樹。樹葉沙沙作響,江影巍巍,他驚駭地發現了躺在樹底下的受害人。傷者是一名中年婦女,傷況嚴重,滿頭是血,早就沒有意識了。

  這裡與江曉君出事的地方相距不遠。朱辰宇以為兩宗事故的巧合有蹊蹺。調查計程車事故的警車在附近,接到他電話很快便派人過來。把傷者交予警方,朱辰宇上了跑車去追江曉君的救護車。

  第三十八章

  因急救中心指派的救護車隸屬規模小的郊區醫院,怕是處理不了重傷號,林曉生要求救護車把傷者送往他的單位。當這輛救護車進入大學附屬醫院的時候,石青青正跳上另一輛救護車去接病人。

  急診向來是要麼不忙,要麼忙得讓人直喊抽筋。這家醫院有兩輛救護車。因有人要跳橋自殺,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必須在場待命,其中一輛救護車便是帶了急診坐班的外科醫生去自殺現場。另一輛剛接到急救中心電話,對方說是一名車禍重傷者。離事發地點最近的郊區醫院的救護車沒空,只好請這所相對較近的醫院出車。外科醫生不在,石青青與一名骨科醫生一起去接病人。

  救護車呼嘯著出了市區,過了高架橋,到達事發現場。石青青下車,走到樹下一瞅傷者,心跳出了嗓子眼:「王阿姨!」同事問她:「你認得她?」石青青點頭:「我朋友的媽媽。」緊接她急撥江曉君的電話,一邊詢問給傷者做初步檢查的同事:「怎麼樣?」同事搖搖頭:「很嚴重。你儘快通知你朋友,說不定這病人沒送到醫院就沒命了。」石青青面色鐵青,手機撥了又撥就是沒人接聽。她焦心地埋怨:這江曉君是怎麼回事啊,伯母出事了也不聽電話?再說伯母怎麼會是在這市郊遭遇車禍呢?

  處理事故的交警談起另一起車禍離這裡並不遠,兩名重傷者極有可能是同一輛肇事車所為。石青青聽聞後兩眼皮直跳,有很不詳的預感。

  不管如何,救護車將王秀珍送到急診,傷情嚴重需要外科會診。急診坐班的外科醫生沒回來,外科病房的醫生忙於應付病房的病人走不開。眼看王秀珍出現急性呼吸困難,可能是氣道堵塞急需氣管切開。畢竟不是自己所長的專科操作,骨科醫生不敢做,她這個內科醫生也不敢。

  護士幫她出主意:「林曉生醫生送了個病人來急診,在另一間搶救室裡,不然你去問問他能不能走開一會先給這邊的病人行氣管切開。」

  石青青仿佛在迷茫中看見了一縷陽光,匆匆推開林曉生所在的搶救室大門,口一張說:「林——」掃及病床上的江曉君,後邊的話混著口水倒流回咽喉處,她險些噎住。

  兩起車禍,母女同時出事,偏偏是林曉生送江曉君來的。石青青腦中一片混亂,又再清楚不過的是——她驀回首,坐在走廊板凳上雙手緊抱著腦袋的男子正是朱辰宇。

  林曉生寸步不離江曉君,監護屏上江曉君的生命曲線並不平穩。石青青豈敢要求林曉生離開江曉君,只得獨自走回王秀珍的病室。同事摁著罩在病人口上的呼吸氣囊,急道:「你朋友還不來嗎?病人快不行了。」石青青說不出話。她不是沒見過幾名親人一同出事雙雙沒能獲救的。然這次她要面對的不是陌生人,這對於踏入醫行尚年輕的她是個極大的考驗。望向奄奄一息的王秀珍,她憶起與王秀珍的幾次相處。王秀珍與自己母親一樣,是溫厚老實的家庭主婦,待人極好。好人貌似都不長命。石青青從醫以來第一次想掉淚了。

  「給我氣管切開包。」石青青對護士下達指示。

  同事驚愕:「石醫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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