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爾蒙女人(21)_書瑾

二一

　　江曉君突然想到了露絲他們，同是外國人，對中國人都很熱情。自改革開放國門敞開，來中國的外國人日益增多，上街時而可見一兩個外國人。古怪的是緣分，今年以來她在工作和生活中頻繁接觸外國人，這在往年是未曾有過的。

　　王莉繼續爆料，「我聽人說我們公司要擴張規模，看來是真的了。」

　　「這不是好事嗎？」江曉君手轉鉛筆，輕聲道。

　　王莉以前在其他公司幹過，隱晦地說：「難說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我們組長能與設計總監好好相處。」

　　江曉君這會兒聽出些名堂，放下鉛筆問：「怎麼回事？」

　　「我們公司原先不是沒有設計總監這個職位嗎？所以組長的權力幾乎等同于設計總監，而且組長是總經理的親戚，這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江曉君確實不知情。小私企的人脈關係不比大公司簡單多少，由於規模小，老闆更喜歡安排心腹進公司把握重權。王莉猜測這個新來的韓國人說不定是老闆招來削弱總經理勢力的，若是如此，公司內部的一場惡鬥不可避免。

　　不管怎樣，公司裡的員工對於金哲善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金哲善第一天來公司上班，帶了幾大袋水果和餅乾，在辦公室裡親切招待每名下屬。王莉說，這是老外常用的手法，與中國老闆新開張時帶大家去外面喝酒吃飯一樣。

　　江曉君走出設計總監辦公室時，出於禮貌拿了金哲善的兩根香蕉。她把香蕉擱在桌上，皺著眉回想金哲善問她對於安組長看法的事。她能怎麼答，還不是滿口說組長的好話？但金哲善好像不是在考量安逸如的工作實績，倒像是來考察她江曉君的為人。王莉在她後面進了金哲善的辦公室，出來時滿面春風，捏捏她的手臂，「不錯，不錯，金總監打算中午請我們兩個人吃韓國餐。」

　　「你瘋了？」江曉君瞪圓了眼，「我不去。」

　　「去！為什麼不去？！」王莉滿不在乎地拿起她的香蕉，「你怎麼不吃？」

　　江曉君急了，使勁拉住她的袖口，「要是被組長知道怎麼辦？」

　　王莉剝開香蕉皮，咬了一口果肉，嘖嘖贊道：「味道不錯。」伸腿踢了一下江曉君的椅子，「你怕什麼？組長也去。」

　　中午，江曉君隨王莉去了韓國餐館，坐了好一陣子仍不見安逸如，方知王莉騙了自己。王莉自然否認，稱是金總監說組長要來的。江曉君不可能當面問金哲善這事，只得自認了。韓國泡飯她吃不慣，表面上還要連連稱好。吃完中餐回公司，還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她累了，趴在桌上想休息一下，沒想到睡過了頭，被組長抓住，遭來一頓白眼。

　　做人真難啊，江曉君暗歎。

　　下了班搭公車去醫院，想到有人在等自己，她又覺得做人真好啊。愛情如春風，拂去了她對世界的不滿。寒冬擋不住戀人的熱情。

　　在醫院門口，她焦急地來回踱步，時而踮起腳尖左右眺望，於人流中尋覓心愛的人兒。夜色逐漸蔓延開來，閃爍的霓虹映在她清澈的眼中。

　　手機只要一進入待機狀態，她立即摁住開鎖鍵。他既不回信，也不接電話，難道是蒸發了？她抽了抽鼻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怎麼不進去？」石青青關心地道，「你病沒全好，要是再受寒就麻煩了。」

　　「我……等人。」江曉君咬咬下唇，一副不願意答話的樣子。

　　「等你男朋友？」石青青想到朱辰宇，同時也想起了林曉生。林曉生今天專程打電話來委託一位同事，若江曉君來複診，要複查一下血象。這個年輕的女人與那兩個男人究竟有什麼瓜葛？石青青越想越好奇，對江曉君的印象越來越不好。

　　蔣楠對此也有很多疑惑，可他的想法比較簡單，只要江曉君和朱辰宇是真心交往，他樂意促成有情人。他拉拉青青，安慰江曉君道：「辰宇他很忙，教授很器重他，天天要他四處辦事。」

　　石青青知道他是老好人一個，反駁說：「讓人等也行，總得交代一下吧。」

　　「你就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少說兩句嗎？」蔣楠有點兒不滿。

　　「怎麼，心疼你侄子了？男人都是這副德行。」石青青譏誚地揚眉，甩開他的手。

　　江曉君見自己的問題惹得這兩個人不快，趕緊插言勸和，「石醫生，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想好了，不等他了，反正他來了可以到打吊針的地方直接找我嘛。我沒必要折磨自己，我不好，他也會心疼的。」她對他們兩個人笑笑，獨自走進了急診大廳。

　　石青青愣怔地望著她遠去的影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意味深長地對蔣楠說：「你侄子要好好對待人家。」

　　蔣楠應道：「哦。」但他心裡想的是朱辰宇的母親，大他二十幾歲的姐姐蔣郁芳。蔣郁芳繼承了他們已逝母親的美貌和一筆數目不小的財產，也算是含辛茹苦地將他撫養成人。但不知為何，他與姐姐並不親近，尤其在他考大學找工作的階段，蔣郁芳對他的人生計畫指手畫腳，令他很反感。後來辰宇考了大學，蔣郁芳轉移了注意力，他才得以解脫。

　　蔣楠一直都摸不透姐姐的想法，但可以推斷，江曉君與朱辰宇的戀情必是難過蔣郁芳這關。最糟糕的是，朱辰宇對母親是百依百順的孝敬和聽從，然而又不能把這層顧慮提前告訴江曉君。

　　石青青見他愁眉不展的，問道：「怎麼了？」

　　蔣楠把擔心的事對她說了。

　　石青青一聽，一方面為江曉君擔心，一方面為蔣楠對自己坦承心事感到高興。她主動拉住他的手，柔聲道：「楠，我想清楚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去見我父母？」

　　「青青，」他不敢相信好運降臨，聲音顫抖，「你真的想清楚了？」

　　「還記得昨晚你來急診找我嗎？看到你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是多麼渴望見到你，又很害怕你生病了，所以我明白了我最在乎的是誰。」

　　蔣楠牢牢地反握住青青的手，激動地想：江曉君果然是個幸運天使。

　　石青青安慰道：「別擔心。你是好人，她也是好人，善有善報，好人總會有好報的。」

　　江曉君還沒到護士站，遠遠瞅見一個男人在與護士說話。護士對於他提的問題不是搖頭就是稱不知情。江曉君注意到這個男人，是因為他身上的衣物。縱使這個男人像是遠道而來的，風塵僕僕，她憑藉一名設計師的敏銳感覺，以及熟讀時尚雜誌的挑剔，判斷他穿的那套衣服應是屬於阿瑪尼的Emporio

　　Armani中非常流行的一款，黑白相間，質地優良，一條圍巾被隨意搭在頸脖間。這男人的身材不錯，只是一張臉看起來很一般，五官線條很硬朗，嘴唇不說話的時候抿得很緊，恐怕是個很苛刻的人。

　　江曉君走上前，把病歷取出來交給護士。

　　護士翻了翻，說：「林曉生醫生特別吩咐了，你今天要再抽一次血複查。」

　　「哦，」江曉君隨口問，「林醫生今天應該不來值班吧？」

　　「是的，他是通過電話叮囑我們的。」護士多看了她兩眼，微笑著道，「你是林醫生的朋友吧？」

　　江曉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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