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爾蒙女人(2)_書瑾

二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江曉君轉身，只見一個身著淺灰格子衫的瘦高男子微笑著，只是笑得有些勉強。她不是很確定地問：「高師兄？」

　　「對，是高志平。」

　　江曉君傻呵呵地笑了，「太久沒見面了，只記得師兄當年考了藥劑學專業，還是一本呢。不像我，高考不努力，進了一所破藝術學院的二本。」

　　「我該羡慕你呢。你現在應該是在做藝術類的工作吧，能學以致用。我是逃兵啊，學的東西都丟掉了。」高志平舉起左手撓撓頭，臉上露出一絲煩惱。

　　「為什麼？」

　　「我怕見血。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我哭得比死者的親屬還凶，哭暈了。導師對我說，你別在這行幹了。我想想也是。」高志平歎了口氣，「你知道小楊是怎麼去世的吧？」

　　江曉君搖搖頭。別人在電話裡只告知小楊意外去世的消息，在靈堂裡她也不敢細問，怕會在小楊家人的傷口上撒鹽。

　　高志平用手指了指一個躲在靈堂最裡邊、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的男人，「那是小楊的老公。結婚第二天，他公司業務繁忙，不能陪小楊去度蜜月，小楊被一群朋友慫恿去外面旅行。車子在高速路上超車撞上了護欄，全車三個人，死的只有坐在後座的小楊，其他兩個都是輕傷。」

　　「啊！」江曉君捂住嘴巴。

　　「小楊的老公接到消息就傻了。他之前並不知道老婆去旅行的事，以為小楊在家裡等他呢。你說這是不是命？三個人，就死了小楊，眾人最羡慕的小楊，年輕貌美，又嫁給有錢人。所以小楊的家人懷疑是一起蓄意殺人案，員警已經介入調查。」

　　江曉君聽得心驚肉跳，用左手摸了摸胸口，眼睛不禁往靈堂裡瞟了瞟。有一對俊男美女腳剛邁進門檻便被小楊的家屬圍住，雙方起了口角，不知道是為什麼事。

　　高志平忙拉了她往外走，走出去一段距離才對她說：「聽聞那女的與小楊同車。」

　　她驚駭地吞了一口口水。

　　高志平看見她害怕的樣子，便像安慰她般轉了話題，「曉君，你走哪邊？我坐115路公車。」

　　「我也是115路，××站下。師兄也住在廣甯路一帶？」

　　「不，我不住那兒。我舅舅在那邊開了一家電器維修店，我幫他看店面，賣些盜版碟。」

　　此後，江曉君便經常去高志平的小店裡買東西，電視劇碟片、卡通片、遊戲碟，回家用電腦播放，調劑生活。她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包零食，邊往嘴裡塞東西邊看著畫面又哭又笑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似乎生活總是一成不變，工作，加班，逛街，睡懶覺，看碟片，沒有抱負的江曉君是很容易安於現狀的，只不過偶爾聆聽窗外的細雨聲，會有一抹灰色的寂寞悄悄進駐她的內心。有朋友給她介紹男朋友，她拒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就是要等著。

　　有一天，她買了遊戲碟回家，卻遲遲裝不上那款最新的射擊遊戲。她套了雙拖鞋，便急匆匆地跑到高志平的小店裡尋求幫助。

　　高志平愛莫能助地向她攤攤手，「我這會兒不能離開，我舅舅很晚才回來。」

　　江曉君跺腳，「你拿張紙寫步驟，寫詳細點兒。」

　　高志平不情願地嘟囔道：「碟片的外套上不是有說明嗎？」卻拗不過她的央求，只好撕了張白紙邊寫邊講解。

　　對於這類複雜的電腦程式，江曉君聽得暈頭轉向。高志平講了三遍，她卻小聲道：「我還是不明白。」

　　素來脾性溫和的高志平跳腳了，「你說要怎麼辦？」

　　「你再講一遍。」江曉君不敢抬頭。

　　高志平連唉了三聲，又拿她沒辦法。

　　一個陌生的聲音就這麼插了進來，「既然老闆沒空，我來幫你裝吧。」原來在江曉君磨高志平的時候，有一位顧客一直在旁邊挑選碟片，順便就聽了他們的對話。

　　江曉君的第一反應是：「師兄，他是你的老顧客？」

　　高志平低聲回答：「從沒見過他，第一次到我這裡買碟的。」

　　奇了，這世界真的無奇不有，有帥哥主動勾搭自己？江曉君抱著手端詳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他個子不算太高，一米七幾，頭髮濃密，有些長，臉是瘦長斯文型，眼睛細長，戴著扁而薄的眼鏡。

　　小夥子倒是大方，嘿嘿笑著介紹自己，「我叫蔣楠，剛搬到附近住。你別誤會，我有女朋友的。只是看老闆很為難，想幫幫這位小妹妹而已。」

　　小妹妹？江曉君苦笑。她的臉比較素淨，走到街上常被人誤認為是沒畢業的學生。既然對方表明了自己是光明磊落的，她也大大咧咧地張口就答應，「麻煩你了。」

　　高志平拉住她，說：「我可是不認識他的，你自己小心點兒。」

　　江曉君笑道：「知道啦，師兄。」她手裡拿著碟片，在前面帶路。一路上她那兩隻拖鞋踩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格外響。蔣楠仔細一瞧，是米奇棉絨拖鞋，典型的小女孩兒會喜歡的東西。

　　爬上樓，推開屋門，江曉君徑直帶蔣楠進了自己房內。

　　蔣楠環視一周，女孩子的房間大多是整潔的。江曉君在床尾擺了個繞著藍色圍巾的熊寶寶，電腦桌的邊角處放著一個裝滿了許願星星的玻璃罐和一盆仙人掌，還有那雙米奇拖鞋……他微微笑了，這個女孩兒大體如他所想的那樣。

　　說起來他並不是貿然接近江曉君的，也不可能有人那麼做。早在前些日子，他去上班路經公車站，總可以見到一個蓬蓬短髮的女孩兒在路邊爽快地喝豆漿、吃包子。在一群文雅的都市人中間，她的一舉一動很顯眼，沒少招來目光。可江曉君就是有那個本事，眾目睽睽之下一口包子一口豆漿不緊不慢地吃完喝完，將空了的塑膠袋、塑膠杯子投進垃圾箱的時候，如果看到附近有果皮、紙屑，她會幫忙撿起來扔進垃圾箱。

　　江曉君身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矛盾，他被觸動了，強烈的好奇被勾起來。

　　「請坐吧，蔣……」江曉君想了想，尚不知如何稱呼對方。

　　「叫我蔣楠好了。」蔣楠拉開椅子，坐下，主動幫她開機。

　　江曉君看著他的兩手在鍵盤上忙來忙去的，又絞盡腦汁地搜刮句子，「你……喝水嗎？」

　　「好啊，啤酒、飲料就不用了，白開水。」

　　這人……江曉君歪歪腦袋瞟了他兩眼。他上身穿黑色太空衣，下面是西褲灰襪黑皮鞋，衣料質地應是很不錯的，就是全身的各樣東西搭配起來怪怪的，用一個詞來形容是……不羈？

　　蔣楠察覺她立著不動，回頭問：「怎麼了？」

　　「哈，沒什麼。」江曉君趕緊跑出去給他倒水。

　　她將水杯放在桌臺上，見他操作熟練，不禁問：「你是學電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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