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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交握的手,更緊了些。因為在同一家公司的緣故,彼此之間私下相處都會刻意的避免聊起各自的工作,可是安之的這一句話,卻讓虞瑋韜不禁動容。有時候不問,不代表不關心;有時候不說,不代表不想被關心,而他所需要的,正是這種婉轉又迂回的體貼與安慰。

  她心裡微微一動,忽然拉著他疾走了四五百米,才驀地停下。然而沒等她喘著氣撫上他臉,他的手已先一步探至她額頭,蹙眉:「走這麼急做什麼?這麼悶的天,小心別中暑了。」

  安之由著他掏出紙巾替她抹汗,固執的伸手至他額頭,順勢摸下來,如願在他鼻翼兩端感覺到了微粘的濕意。

  「你幹什麼?」

  她仰起臉來看他,非常開心又滿足的樣子:「還以為你不會出汗呢。」平時的他衣冠楚楚一身清爽,再熱的天也沒見他出過汗,她還以為他已到了傳說中「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的境界了。

  他一怔,不由失笑,湊近她耳畔輕聲低語:「沒記錯的話,傍晚時你才剛見過我出汗的樣子才是。」

  安之的手使勁在他臉上拉扯了下,罵一句「色狼」,轉身就跑。沒兩步又被他揪回,她背靠在他懷裡,咯咯咯地笑:「哎呀,剛才不小心手滑了,你不會這麼斤斤計較的吧?」

  「那剛才的電話,你說我該計較麼?」

  她回身環住他腰,才不管他:「剛才的電話是女的打來的,你不會連這個也要吃醋吧?」

  「我是說林岫。」他說完才發現原來他一直都很介意這個人。

  「你這是沒自信麼?」

  與自信無關,他心裡明白。即便現在三個人都從零開始,公平競爭,他相信他也絕不會輸于林岫,只是……他心裡的擔心沒辦法跟安之說,也不能跟安之說。

  「不會真的沒自信吧?」她真真假假的問,卻很認真的道,「放心吧,就算你沒自信,我也會給你信心的。」

  他反擁住她,下巴抵著她發頂,微微用力。相擁良久,久得仿佛這天地間只剩彼此,久得安之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融化在他懷裡,她才悠悠聽到他溫潤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安之,我們結婚吧。」

  虞總經理的求婚被赤裸裸白條條的拒絕了。

  不得不說,安之真是他命中的剋星!雖然沒有玫瑰、沒有戒指、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沒有單膝跪地,但他當時的求婚發自肺腑,她聽了之後不僅沒有絲毫的欣喜感動,居然一摸他額頭,驚叫:「哎呀糟糕,你發燒了。」

  承蒙她的烏鴉嘴,他真的發了燒、中了暑。大概心裡憋著一口氣,連汗都發不出來,開車的時候還只覺得有些頭疼腦熱,注意力不能很集中,回到家後卻是渾身發燙、頭暈目眩。他吃了藥,躺床上還是不舒服,想給安之打個電話,幾次撥了手機又放棄。

  她才剛拒絕他的求婚,他心裡的那口氣繼續憋著,破天荒地鬧起了彆扭。

  想到自己居然也會鬧彆扭,虞瑋韜不禁苦笑。正頭暈暈地想著,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安之,還算有點良心,他不打給她,她就主動打來,問他有沒有到家了。

  「到家了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不會是剛才生氣了吧?」

  「安之,我總是尊重你的決定的。」他失笑,略略有些惆悵的樣子,因為身體不適的關係,落在安之耳裡就顯得有些沉重。

  安之的心本能地跟著沉重起來,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其實我只是覺得太突然太快了,而且……我心裡有些害怕。」

  這樣的心跡坦白,大概也只有在電話裡才辦得到。他卻久久沒有回應,讓安之突感一陣不安:「虞瑋韜?虞瑋韜?」

  她叫得急了,他才猛地驚醒,恍然間才發覺有那麼一刹他竟然睡了過去。他頓時滿心愧疚:「我在,剛才有點事,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天還得上班。」

  他掛了電話就撐不住睡去。感覺才剛睡下不久,門鈴就響了起來,他本想無視,可是門鈴一聲連著一聲響,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他只能強撐起身去開門。

  「安之?」

  安之迎上扶住他,轉身關了門,一臉關切:「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是拉肚子還是中暑了?」

  她說著探上他額頭,這一個晚上她重複這個動作數次,這一次總算被燙了下。她又拉下他脖子,踮起腳尖額頭貼上他的,確認這下他是真的發燒了。

  「吃藥了沒?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沒事,只是中暑了,吃了藥睡一覺就好。」

  「那刮痧了沒?」

  虞瑋韜搖完頭才想起不應該搖頭。果然安之忽然就興奮了,她將他隨手扔一邊,屁顛顛沖進廚房拿了個調羹拿了碗水才跑回來又扶住他。

  「不用……了吧。」儘管明白抗爭沒什麼效果,虞瑋韜還是努力抗爭了下。

  「別怕,不會很疼的,刮了痧就好,保管比什麼藥都有效。」她示意他趴在床上,將他的衣服一把捋到頸下,左右又覺得麻煩,索性將他扒了個乾淨。

  「安之……」

  「別動,小心別把碗碰翻了。」她將碗放床上,起手甩了幾滴水在他背後,試了試手法,覺得還是爬到他身上比較順手。她也沒想太多,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一邊刮一邊道,「我以前經常替爸爸刮,他說我的刮痧最有效了,一刮就好。不過爸爸不會刮痧,我中暑的時候他都讓奶奶過來。」她好像想起了什麼,驀地停下手上動作,稍頃才又拘了點水在他背上,繼續一邊刮一邊道,「奶奶不肯替我刮痧,她都用擰的那種,擰完鼻樑擰脖子,每次擰完我眉心和脖子都是黑紫紫烏青青一大片,夏天的衣服又遮不住,鄰居家的孩子就都圍過來笑我。」

  「奶奶擰的時候真的好疼,就像皮肉要被生生擰下來一樣,我雖然都忍著不吭聲,但卻因此害怕中暑,比打針吃藥什麼的害怕得多了。」

  「安之……」

  「沒什麼啦,我小時候中暑也不多,身體好得很呐。」

  根本不是身體好不好的問題,即便她不中暑,也經常會被她奶奶打罵。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暑假相處,這一點他卻很清楚。

  「不過我小時候也很壞的,經常故意氣奶奶。有次把她準備下種的豆子全炒來當零食吃了,把她氣個半死。」她說完就自顧自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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