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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安之最終還是撒了個小小的謊,虞瑋韜攙扶著她到三樓時,她半靠在樓梯上喘著氣道:「到了,就是這裡,謝謝你。」

  他點頭,沒有離開的意思。

  於是很尷尬。她掏鑰匙不是、不掏鑰匙也不是;請人不是、趕人也不是。

  「你……」

  他將她的窘迫盡收眼底,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看你進去,我再走。「

  「我自己能進去,你先回去。「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他忽然一聲不響,轉身下樓。

  安之靠著樓梯長舒口氣,右腳這樣懸著還是覺得疼,看來這次扭得真是不輕。她小歇了口氣,將身體的大半重量靠在扶手上,轉過身單腳一跳。

  單腳上樓本就不是件容易事,何況安之腳上還是有跟的靴子,過程中右腳又時不時碰到臺階,她呲牙咧齒半天,不過上了半層樓,就折騰出一身汗來。

  「這樣一不小心會滾下樓,還是爬上去安全些。」

  一道天外來音把安之震昏在當場,良久之後她才機械般回頭。虞瑋韜站在剛才離開的位置,修長的手指挺了挺眼鏡,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是的,居高臨下,雖然借著臺階的優勢,她在上,他在下,可氣勢卻全在他那裡。安之看著他就覺得自己是風中的塵埃,飄啊飄的飄到了地上,再看他時只能仰望了。

  「你……怎麼回來了?」

  他信步拾階而上,停在她身邊,沖她微微一笑:「對了,你剛才不是說住三樓的麼?」

  她頓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手緊緊攥住樓梯扶手,一邊腳痛得抽冷氣,一邊臉燙得像烙鐵,似乎還能聽到「滋滋」的冒油聲。

  「你該不會是連自己住幾樓都忘了吧?」他故意湊近她,溫熱的氣息直撲她耳畔。

  她趕緊側頭一避,緊咬著唇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的嘴唇已現青白,額頭上卻晶晶亮一片,他看著她這樣,終是沒辦法再狠下心來,歎口氣,伸手道:「走吧。」

  她恍恍惚惚看著眼前的手,乾淨修長、骨節分明,好像電視裡鋼琴家的手,能奏出世間最動聽的樂章。可是她沒有勇氣將她的手放於他手心,哪怕她已經沒辦法在他眼皮底下保有尊嚴的走上樓。

  他好像有些不耐,索性抓過她手,扶住她往上走。

  她的手很冰,他的掌心卻像冬天的太陽一樣,溫暖而乾燥。她不自覺瑟縮了下,終是沒有收回手。

  虞瑋韜確實想看看安之住的房子。

  這麼破舊的社區,樓道的照明還是後來加上去的,電線鋪在外面,彎彎扭扭的用些膠帶固定在牆上,再吊一個燈泡。大門是最老的那種暗朱鐵門,佈滿斑駁鐵銹。這個地方與她之前所住的「貴夫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是她真實的生活環境,還是情勢所逼之下的過渡期?又或者眼前這些只是表像,裡面其實別有洞天?

  安之抓著鑰匙在門口躊躇。她有請他進屋的理由,也有不請他進屋的理由,不管請還是不請,他顯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麼就請吧。T恤的事她確實有錯在先,怎麼說現在能順利到家,都是托他幫忙。安之開門,攥著門把手道:「比較簡陋,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坐會吧。」

  他越過她打量門後的情景。灰白的牆壁已有剝落痕跡,客廳裡的擺設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都是塑膠質地。臥室與廚房掩著門,窗戶明明嚴嚴實實地關著,但風好像還是能透進來似的嗖嗖作響,竟讓人覺得屋裡比樓道還要冷上三分。哪來的什麼別有洞天,他眼中所見唯有四字可以形容:家徒四壁。

  「你坐會,我去燒壺水。」她蹺著腳引他進來。

  他原本想如果裡面是另一番景致,他便借機告辭,現在反倒不好說出口了。他不想她誤會他嫌棄她住處寒酸。

  「還是我來吧。」

  安之趕緊拉他:「不用不用,我來。」只是安之一介傷殘人士,去拉人反把自己拉得七歪八扭。

  「顧好你的腳吧,我去拿冰塊。」

  「冰……冰塊……」哪裡會有冰塊?

  安之結結巴巴之際,虞瑋韜已經進了廚房。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這麼簡陋的住處,怎麼會有冰箱。廚房裡除了兩個熱水瓶,一個電水壺,就只有一箱速食麵了。林岫之前送過來的那一堆東西,除了電水壺被拿了出來,其餘都被安之扔進了床底。

  看著眼前那一箱只剩兩包的速食麵,虞瑋韜心裡泛起層層酸意。是因為他逼得太急,才讓她這般刻薄對待自己麼?她到底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又面對著什麼樣的困境,才讓前後遭遇落差成這般巨大?

  「藥箱在哪?」

  一看安之的表情,虞瑋韜就知道沒戲。別說藥箱了,估計連顆藥都沒有,不管是什麼藥。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接下來的我可以自己處理。」

  他無視她趕客的話:「我送你去醫院。」

  「不要!」她幾乎驚跳一般拒絕,過後又覺得反應過於強烈,解釋一句,「我的腳沒事。」她哪裡還有錢去醫院這種奢侈的地方?她只想用冷水敷一敷腳、睡一覺就算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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