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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他剛獲悉那一套二奶房的戶主正是市國土資源管理局林局長林文博,轉眼就收到她發過來的資訊,哪裡還能保持平靜?

  他這一生,最忌諱的就是這一件事。縱然安之再好、縱然他再喜歡她,他都絕不會允許自己選擇那樣的女子共度一生。

  安之沒再多糾纏,虞瑋韜也從震驚與惱怒中漸漸冷靜下來。

  或許在潛意識裡,他從不認為安之會是拜金女。所以即便她住在林文博的房子裡;即便她是通過林文博進的恒隆;即便林文博身居高位,素來的風評與口碑卻並不清譽,他依然不願意相信事實就真如表面看來這般已成定局。

  他回想著遇見她的種種,從公墓園的淒切悲慟,到「貴夫人」的額頭帶血,這裡面一定有什麼東西被他忽略,需要他去進一步的查證。而他在還沒完全弄明白事實真相前,竟然這麼輕易又肯定的拒絕了她。

  以她倔強的性格,需要面對什麼樣的困境和鼓起多少勇氣才肯開口向他求助,而他當時只顧著自己的感受,竟然以這種傷人的方式一口回絕了她。

  虞瑋韜懷著這樣的疑問與愧疚惴惴到了下班時間。再看BQQ,好像為了證明他心中疑慮似的,安之的頭像已經灰暗。

  這麼準時的下線是很少見的。總部員工下班至少會晚半小時以上,等樓下分公司員工的高人流過去了才走,這在恒隆早已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了。

  虞瑋韜撥通內線,接電話的是蘇美朵,只說安之有事剛走,大約還沒到電梯口,好心問要不要她去追,還是留個口信什麼的。他掛了電話轉打安之手機,連撥兩個都沒有人接聽,他心中隱隱不安,拿起鑰匙就往外走。

  手機放在包包裡,安之並沒聽到。林總監不喜歡辦公室裡手機鈴聲此起彼伏,所以大家都把鈴聲調得很低。大街上正是下班高峰期,她趕著去逼問林岫「走後門」的事,不料等車時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劉婉!

  「甯安之!」

  若是劉婉一早知道她在恒隆想來鬧事,肯定不會挑選公車站這種地方。上帝啊,她也太歹運了,居然在這種公開場合遇上煞星!

  「甯安之你站住!」

  安之抬腳剛準備開溜,就被人用力拉住。

  車子駛出公司大樓,虞瑋韜就後悔了。恒隆大廈比鄰世貿中心,平時上下班就擁堵,今天路上還圍著群人,車子只能以蝸牛的速度往前一分分推進,直至最後不得不停下。

  再打安之手機,還是無人接聽。他心中焦急,又看前方擁擠的人群絲毫沒有散去的跡象,不由伸手松了松領帶、連按了幾聲喇叭。

  人群稍微讓開了些,他踩下油門正準備通過,剛好看到一抹纖瘦身影,晃眼間又被人遮住。

  很奇怪的直覺,明明距離也不近,彼時安之戴著帽子圍著圍巾,不過一個轉眼即逝的側面,他仍一眼認出了她。他忙又按了幾聲喇叭,等到再看到安之時,就見她正與一人拉扯在一起。

  是上次「貴夫人」事件的另一當事人,那樣尖銳的高分貝他平生僅見,所以印象深刻。

  「劉婉,我的忍耐是有底限的。」她的忍耐到她上次來公寓鬧事已是極限,她當時就說過,沒有下次了。她有她的底線,底線之上她可以容忍,底線之下她卻寧願玉石俱焚,所以不管劉婉今天是有心還是無意,若想故伎重演,就別怪她不厚道了。

  「底限?你這種狐狸精有什麼底限?」劉婉推她一把,轉手想揪她頭髮,卻被安之一個閃身避開了去。她抓了個空。

  圍觀的人群一聽有戲,又捨不得散去了。

  安之心中嗤之,不退反進一步,忽作明媚而憂傷狀:「劉婉,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你……」

  安之搶過她話頭,又作西子捧心狀:「難道你真的不明白麼?難道你真的不懂我的心麼?」

  于劉婉來說,安之一向都是沉默好欺負的,這會子突然轉變至此,她哪裡能反應過來,只覺得渾身寒毛倒豎,臉一下子刷白:「你……你……你瞎說什麼!」

  「劉婉,男人什麼的都是浮雲,只有我們才是彼此一生的依靠啊。」

  安之每走近一步,劉婉就往後退一步,她臉色由白轉青再轉紅,一身的雞皮疙瘩,一時竟接不上話來。

  不止劉婉,四周圍觀的人也被安之噁心到了,全像木雞似的呆在原地,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這麼別有內涵。

  「你溫柔美麗善良大方,好比天上的明月,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雖然你也有變態暴力的時候,比如前幾天才將我的額頭劃花,但我並不怪你,真的,只要你喜歡,你做什麼我都願意承受。哦不,是享受。」安之的視線輕飄飄地掃向身邊圍觀的人群,淒美哀怨地道,「你們還不走麼?難道你們也想被我愛上?」

  圍觀的人頃刻作鳥獸散,安之看一眼還在原地呆站的劉婉,憂傷地做最後總結:「離開那些臭男人吧,劉婉,他們不配擁有你。就讓我們從今天開始,努力的賺錢攢錢,然後存夠了錢移民去荷蘭。在這個世界上,只有那裡才是我們蕾絲的聖地。」

  後面的車子連聲催促,將虞瑋韜從怔忡中拉回神來。

  安之的聲音不大,他並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是看她的表情充滿憂傷,仿佛在向劉婉乞求著什麼,而剛才還氣勢淩人的劉婉卻是一臉的驚駭。這一幕與那年他出國前所見竟是驚人的相似,當時母親就是這樣驚駭地看著她婚姻生活的第三者——父親的初戀情人,最後踉蹌著逃回車裡。

  彼時他剛參加完高考不久,正緊鑼密鼓的準備出國的相關事宜,有天母親突然帶他去往J市,直到他坐在車裡、遠遠地從那平房大門窺見裡面母親與另一女人的爭執,他才明白這一場女人之間的戰爭,母親不過是個怯場的戰士,拉他過來只是為了壯膽,然而結果……

  虞瑋韜趕緊收回思緒,那滿滿的擔心與懊悔在此刻悉數變成難言的苦澀,一想到也還是有一種可能,安之真是與林文博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他就覺得自己這樣急急趕下樓來的行為很傻很天真。

  如果她下午說的「困難」就是指這個,那麼他現在的回答,還是會和下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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