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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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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你怕什麼?"我開著車,她已經沒有動靜,靠在我的肩頭,車窗半開著,吹著晚風,感受無比舒暢。手機有響動,我沒有接,怕打攪她睡覺,怕擾亂這美妙的時刻。 第二天,我再拿玫瑰去看她,她已經無聲無息出院了。這算不算是不告而別?我問護士她有沒有給我留話,護士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想想也是,人家是有錢的大小姐,有錢人本來就看不上窮人,自古以來看上的也沒有什麼好結果,梁祝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用這樣的理論來安慰自己。 "自作多情。"我罵自己一句,把花扔給了小護士。她開心了,我的心裡卻抑鬱著一股三宅一生的香味。有些不現實的東西不要去奢望,這不是電影,是人生。 我狠狠打自己一個耳光,告誡自己醒來。 10. 有悲傷,也有快樂 這一年是我人生中最悲痛的一個時期,一些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相繼死亡,流入天國,記憶起那些最美的片段,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以後才會覺得更加珍惜。 這天清晨,我接到了一個東北來的電話,悲傷地告訴我一個消息:余娜死了,死於吸毒過量。我學生時代最要好的死黨走了,一切仿佛靜止。她母親說,她最後的時刻最想見我,但當時沒有找到我的聯繫方式,她帶著思念走了。 這種失去太讓我震撼,我去找老頭子請假。我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好走開,事情都是我安排負責的,如果一走沒人接手工作,但我必須去一趟,否則我的心永遠不會安寧。 老頭子倒是沒怎麼為難我,我答應明天走,後天回來,手術這邊已經安排好了。我沒有告訴牟欣我要回去,只是告訴她有應酬,就搭上了當晚去瀋陽的飛機,我含著淚水回到離開了四年的地方。 餘娜的家住在市郊,簡陋的房子,她的遺照掛在牆上,客廳裡一片白色肅穆。屍體已經火化,骨灰撒在了河裡。這是她的遺願:漂向大海,沒有家,卻能快樂地遺忘世間的痛苦。她留下了一本日記和一些吸毒的針。 我在她的日記裡看到了這樣的文字:我很討厭面前這個已經脫得精光的男人,他身上有疤,黑黑的,像只殘忍的野獸,他一會肯定會撕咬我。我心裡很緊張,從來沒有想像過和一個沒有愛情的男人在一起,但為了毒品,為了他,我閉上了眼睛,任由他非人地折磨…… 我重重地摔下日記,無法看下去。她的母親站在旁邊哭泣,聲音沙啞地勸我:"如果這就是她要走的路,就讓她去吧。"這話顯得那麼無奈、淒切。 曾經在《麥田守望者》裡讀到過這樣的情節:他們在吸食各種毒品,麻醉神志的痛苦煩惱,男女性混亂的群交聚會中自由自在,拋棄了幻覺、痛苦和焦慮,達到快樂的極限。吸毒和做愛的聚會,已經被她們奉為了天堂。 守望,一片麥田,金黃的麥田。 我看到她最後的一張照片,淚水再也忍不住。照片裡她用手握著臉,手指上滿是傷疤,黑黑的,坑坑窪窪,已經不像是手,另一隻手的大拇指包著白布條。她母親告訴我,那是她犯毒癮不停地抓自己,抽煙燙自己弄的。 "每晚都坐台,靠客人給的小費來應付生活開銷和買毒品。她每天至少要吸一克,如果沒接到客,沒錢買白粉,她就注射'安定'或'三錯倫'。"她母親的淚水再次滑落,這是她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據說她死在丹東的一個公園裡,第二天早上才發現。"我抱住這個可憐的母親,讓她在我的肩膀上哭泣。這個場面雖然很不雅觀,長輩靠在晚輩的肩膀上,可女人脆弱時借用男人的肩膀沒有過錯。 吸毒,賣淫,她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拿走賣了,就留下她孤獨的母親和這空空的房子,永遠地走了。我不知道她母親為什麼沒有再嫁人,那樣至少生活會好些。 臨走前,我偷偷留下三萬塊錢。回頭看看那扇窗戶,記憶裡曾經也這樣抬頭張望,我知道餘娜心裡一直喜歡我。就讓它成為美好的記憶吧,我或許永遠也不會再這樣張望那個拉著一半窗簾的玻璃窗。 我順路回了一趟家,母親的病已經好了,臉上卻更顯滄桑。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我就離開了東北。 "先生,你要什麼?"我靠在椅子上,感覺很累。 空姐發現我盯著她沒有回答,直起身子用可愛的眼神提示我,遞給我一盤牛肉。我最不喜歡吃牛肉,不過我並沒有拒絕。 她回來收拾盤子,迷離中聞到一股香味,我敢肯定是"香奈兒5號",性感女人的首選。我在想她們會不會丟失靈魂,像個真空的肉體或者機器人? 就像我此刻這樣,真空得像個充氣娃娃。 下飛機已是上海的午夜。 黃埔江邊灑落著人影,我失了魂地尋找酒吧,這個時候只有酒,只有酒才能平息男人心裡複雜的煩躁。 酒吧門口和夜晚之間有一道溫度的界限,裡面悶熱狂躁漂浮,外面清冷安靜。掃視著變幻的酒吧招牌的燈光,這裡只有女人和男人的欲望在作怪。 從酒吧出來後找了個旅館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醒來,肚子很餓,真覺得自己沮喪得像條狗。手機有兩條短信和一個未接電話,還有人在關心自己的死活,也算是一種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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