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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曲萍說:「我正在郎總辦公室,好,成了就好,還是靚女面子大。」說完,掛了機。這時,她坐在郎士群對面沙發上,郎士群穿身黑衣坐在大班台前,認真看她撰寫的通訊稿。曲萍為今天送稿,刻意打扮一番。頭髮上抹了摩絲,光亮的髮髻襯得人精神,唇抹得紅紅的,一身淺米色西服套裙,雙腿交叉,幽雅地坐在那兒,戴了海綿襯的胸罩,乳房鼓鼓的,凸顯女人的曲線。她覺得郎士群看稿子,眼睛不時掃她一眼。她沒敢往沙發背上靠,一直挺拔地坐著,身子有些僵硬,動也不敢動,做優雅的女人真辛苦啊。郎士群看完稿子,抬起頭,說:「稿子寫得不錯,走私和炒地皮,改為進出口貿易和房地產,更妥當。」

  她聽完,心「咯噔」一下,沒想到郎總還挺有文化的,話說到點子上,心裡更佩服了。她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郎士群繼續說:「還有,這句話,人要高瞻遠矚,改為人要有眼光,有遠見才對吧?」

  她伸一下腰,說:「郎總,高瞻遠矚有什麼錯?」

  「高瞻遠矚是領袖,這麼大的帽子扣在頭上,實在戴不起。咱一個小小老百姓,能有點兒遠見就不錯了。」

  曲萍覺得這其貌不揚的黑衣人,肚子還裝著不少墨水,這點兒文字毛病也挑出來了,不由問道:「郎總, 你到底什麼文化程度呀,大本吧?」

  「啥文化程度?小學都沒畢業。」

  「你在騙我,我才不信,比我們主編水準還高呢。」

  「是嗎?又吹開了,吹死人不償命,你們這幫文化人,盡會揀好聽的說。」

  「現在人說話不都這樣嘛。」

  「你們是說慣了,老子可聽不慣。」

  「多聽聽就慣了,誰願意天天叫人罵呀。」

  「如果你們敢罵,報紙就有人看,貪官也少了。」

  「當官的才不喜歡讓人罵呢,批評文章經常惹禍。」

  「不說真話,要你們這些名嘴名記幹啥?當影印機,活什麼勁?我覺得公僕倆字聽著彆扭,公眾的僕人,多好聽,誰使喚都可以,可誰使得動啊!倒是僕人把主人使喚來,使喚去的。還是改叫爺順口,官爺,老爺,太爺,當官的聽了准高興。」郎士群說著叼起雪茄,眯縫著眼,板起臉來。最近他心裡窩火,他開發的江畔豪情房地產專案,報建跑了多少趟,最近市里為提高辦事效率,便於群眾監督,出了新規矩,凡事三個月必須答覆。材料五月份報進去,左等右等不出來,又不敢催,怕得罪了官老爺。後來一瞭解,原來處裡要安排幾個人到國外旅遊,他馬上安排去歐洲,這才批出來。通知拿材料是十一月底,材料上列印的時間是八月,書面沒超時,叫你有苦說不出。如果去找許副市長告黑狀,這幫小子准會挑一堆毛病,設計不合理,間距小,密度高,你就乖乖等著吧!或把增加的容積率給你減回去,批出來有鬼用?政策再好都趕不上對策靈,當官的永遠有理,害得手下一幫人窩工沒事幹。

  「現在官老爺眼都往上看,我們說啥也不管用。」曲萍見他半天沒吭聲,應了句。

  「你們說句話,還沒蚊子音大呢!」

  「算我是蚊子,害人得登革熱,行了吧?別瞎扯了,這稿子需要修改什麼,你指給我看看。」她被郎士群尖銳的話語吸引了,他身上的男子漢氣息,加上深刻幽默的談吐,使她不由自主走到郎士群跟前,低頭看稿子。郎士群脖子熱乎乎的,手指稿子,說:「就這段。」

  郎士群見一雙癡迷的眼睛,手不由摟在她的腰上。她身子顫了一下,心火熱了,她臉紅紅的,有種欲望在燃燒,呼吸急促地說:「我怎麼看不清呀?」

  郎士群把稿子塞到她的手上,拍拍她的屁股,冷冷地說:「看不清,拿回去好好看吧!」說完,郎士群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動,一臉肅穆。

  她手拿稿子,愣神地望著郎士群,心裡不是滋味,這人怎麼說變就變?當她還在猶豫,郎士群說:「沒事了,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辦。」郎士群冰冷的話,下了逐客令,大大傷了她的自尊。她氣呼呼扭身走到沙發邊,用力把稿子塞進包內,大步邁出門口,仍依依不捨地望他一眼。郎士群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好像剛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她「噔噔噔」氣憤地離去,難怪他不結婚,原來是個怪人,也許他受過女人的傷害?

  曲萍走後,郎士群心輕鬆下來,心想,這高知也會順竿爬,長得像根麻稈,一點兒不招人。咳,如狼似虎的年紀,沒個男人,也難為她了。他回身安坐在椅子上,點燃雪茄,吸了兩口,噴出濃濃的煙。煙霧裡,他看到歐陽倩文,這靚女,為她辦點兒的事起碼讓人高興。昨天,開出十萬的價,歐陽倩文居然沒看到眼裡,態也不表,今天翻一番,讓她沒法拒絕,見她拿支票高興的樣,他心裡充滿得意。錢這玩意兒真神通廣大,花千金買美人一笑,值!

  楊啟明這小子真有豔福,靚女老跟他的屁股轉,肥臀上抹了啥迷魂藥?自己身邊美人一大堆,沒一個看上眼的,全他娘有所圖。看上去彎眉細目,笑起來眯成一條縫,仔細一瞧,眼怎麼成方的了?掉進錢眼兒拔不出來。

  女人天生的勢利眼,誰得勢往誰身上貼。「文革」中她們找當兵的,部隊支左有權有勢,自衛反擊戰槍一響,全他娘遛圈了;改革初期,找高幹的兒子,老子平反解放,大權在握,攀上高枝,背靠大樹好乘涼;以後知識份子吃香了,又追讀書人,丈夫頭上有頂博士帽戴著,襯得她有身份,夠檔次,那又黑又扁的帽子,跟蝙蝠似的,有啥好看?後來個體戶發了財,腰纏萬貫,她們又找經商的,住別墅,開靚車,打麻將,練健美,泡美容院,待遇比高幹還高,活也不幹,沒事給老公打個電話:「老公啊,禮拜天呆在家好悶呀,我的鞋也過時了,去趟香港吧,那兒的衣服才顯檔次呢。再不更新點兒裝備,出門讓別人笑話,又給你丟臉。」

  呸!真他娘不要臉。她們掏老公腰包的招數多了去,不定哪天攀上高枝,金絲雀小翅膀一扇乎,古得拜了。也許,養個小白臉在被窩裡,一樣跟老公講電話撒嬌調情呢!花錢跟流水似的,天天小氣、摳門掛嘴邊,坐飛機比打的還容易。你想,男人掙點兒錢容易嗎?他們天天在社會上打拼,受窩囊氣,萬一哪天公司經營不善倒閉,她那雙高跟皮鞋底像裝了軲轆,連拜拜都來不及說,早掂著細軟溜沒影兒了。

  楊啟明說女人的三步曲,有幾分道理。談戀愛時,個個溫柔,說話也得體,事都替你想到,關心呀,愛護呀,心跟你貼得近著呢。待結了婚,臉就沒那麼好看了,商量的口氣少了,命令的話多了。她說的話,你得聽著;她出去玩,你得陪著;上街逛商店,你得跟著;她去美容剪髮,你得一旁候著;發工資,你得趕緊上交著;買家庭用品和她的衣服,你錢得猛掏著;她生了氣,你得不斷檢討著;她要辦的事,你得時刻掛記著。什麼事得你替她考慮了,哪點兒想不周全,劈頭蓋腦就來一頓。一張執照領到手,經營活動就由不得你了。

  一旦生了孩子,身價又高一步。生兒子,是為你傳宗接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生女兒,給你添件小棉襖,倆女人愛一男人,你多幸福啊!你以為爸爸那麼好叫的,她開始怕風、怕水、怕涼,渾身沒勁,家務事全堆你身上。下班回家,孩子你得抱著,尿布你得洗著,衛生你得搞著,飯菜你得做著,哪有點兒男人樣,整一個伺候人的老媽子,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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