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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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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公開投標,平等競爭,擇優選用,驗貨也得把緊,要不然樣板一個樣,貨又另一個樣。 問:你如何確保品質和工期? 答:嚴格的檢驗,加班加點,我也會砌磚,幹木匠活,不行,睡工地上就是了。 問:堂堂大老總,不怕跌份兒? 答:睡工地跟五星級酒店差不多,一樣打呼嚕。 問:你不怕吃苦? 答:苦個啥?老子過去苦吃多了,現在再苦也苦不到哪兒去。 曲萍中止了問話,她的採訪有備而來,問得恰到好處。郎士群回答得乾淨俐落,話雖粗,但有企業家的風範,曲萍感到強烈的震撼。歐陽倩文在旁邊聽了,對郎士群這個怪人,有了更深層的瞭解。曲萍意猶未盡,最後,又提出個私人的問題:「郎總,既然說到兩口子,你的家搬來了嗎?」 「大家在內蒙古,小家嘛……哈哈,沒有。」郎士群笑了兩聲,臉扭向江水,沉寂下來。 「你為什麼不結婚?是獨身主義者?」 「想幹事的男人,還是不結婚的好,沒那麼多累贅。」 「郎總,不好意思,我想知道,你額頭上的疤是怎麼回事?」郎士群「嘿嘿」一笑,摸摸額上的疤,說:「這事,楊啟明最清楚,你們問他去好了。」 曲萍說:「楊總他還昏迷著呢。」 「那就讓它糊塗著吧!有些事,明白不好,糊塗才好呢!」郎士群說完,江水反射的光,把他額間的疤映得更亮,他又對曲萍說,「別寫那麼白,寫好後讓我先看看。」曲萍點頭同意了,見他不願再談下去,大家起身準備告辭,曲萍指著歐陽倩文,說:「郎總,你不是要找一個法律顧問嗎?我給你帶來了,你覺得怎樣?」 郎士群把玩手上的珠串,斜著身子,眼望歐陽倩文,說:「那要歐陽律師先拿主意。」 歐陽倩文大方地說:「我沒意見。」 郎士群乾脆地說:「好,就這樣定了,明天簽合同,先付十萬,歐陽大律師,不會嫌少吧?」歐陽倩文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沒說話。分手時,歐陽倩文的小手讓郎士群握得生疼,她見郎士群另一隻手上轉動的白珠,有點兒害怕。 下午,曲萍回到辦公室,很快寫出《一個民營企業家的心聲》通訊稿。晚上,她回宿舍,興奮得睡不著,郎士群冷峻的表情,挺像日本演員高倉健。她打開電腦寫起小說:夜已深,她正洗澡,一個高個男人推門走進來,他穿身黑衣,黝黑的膚色,額上的疤一亮一亮的…… 第二天上午,郎士群簽完法律委託合同,給歐陽倩文開張二十萬元的支票,他說,十萬元是贊助歐陽倩文幫弱勢群體打官司的。他的行為讓歐陽倩文感到意外,這位以賺錢為生命軸心的大亨,怎麼變大方了? 郎士群見她吃驚的表情,手中的白珠轉動,把一顆顆珠子打得「啪啪」直響,得意地說:「掙錢跟你爺爺打仗一樣,只要贏,用啥招都行。花錢是享受戰利品,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當年你爺爺吃日本神戶牛肉罐頭的時候,不會去想該吃不該吃的事吧?」實際他想,這小女人跟自己想一塊去了,驗出假畫,陳凱志的固定資產會一落千丈,看哪個外商有膽敢來,想摻和凱粵改制,門都沒有! 歐陽倩文覺得這人怪怪的,不結婚,又沒孩子,他賺這麼多錢幹什麼?他絕不是圖享受的人,錢足夠一輩子花了,花也花不完。難道他賺錢,是為了出人頭地,呼風喚雨?或為獲取成功的快感,證實自己,還是真心去幫別人?骷髏骨珠子在他手上轉,歐陽倩文見了心寒。他心挺沉的,像口黑咕隆咚的古井,深不可測,冷峻的外表跟火熱的心腸,怎麼也不般配,他屬於另類。不過,能解決自己的問題,她感到挺快慰的。郎士群還交代:「小偷、搶劫犯這些社會渣滓,以後少幫點兒,他們人一多,社會就不太平了。贊助的事不要跟外人說,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回來路上,歐陽倩文很高興,到花店買了九朵紅玫瑰,走進省人民醫院楊啟明的病房,把花插進他床頭櫃的花瓶,坐在病床邊凳子上。歐陽倩文見楊啟明插著胃管,消瘦多了,飽滿的面頰凹下去,輪廓變得分明,多了幾分秀氣,額間的皺紋,不多卻挺深,被誰無意刻上去,鬢角長長的白髮,多了些蒼老;他平靜睡在那兒,均勻地呼吸,臉上露出幾分安詳。她摸摸楊啟明的手,溫熱的手幹幹的,沒過去的濕潤,也沒了力度,只有一種綿軟與平和。 楊啟明喉嚨動一下,嘴角流出黏稠的液體,她趕緊用衛生紙輕輕擦去。如果沒旁人在,她會給他講講心裡話。人在身邊時不覺得,一旦遠離,掛牽反而重了。現在社會上,找個交心朋友真的很難,大部分是可交往,不能交心的人。有的願意跟你交往,你不喜歡他,談也談不到一塊去。女人翻嘴嚼舌的長舌婦多,更難深交,交個知心朋友真難啊!在老公面前不好說的話,跟知心朋友聊聊,得些寬慰,事被說透,心一下亮堂了,不會再去鑽牛角尖,遇到難處,他會盡心幫你,不求什麼回報。她心一酸,淚又湧上來,她用手背抹去淚,貼在他臉邊說聲:「啟明,你多保重,我會常來看你的。」給他掖好被子,起身離開了。 歐陽倩文走出醫院大門,掏手機撥通曲萍電話,說:「曲記者,郎士群和我的事辦成了,一下給了二十萬,還得謝謝你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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