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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鄧金名不理會她,認了真,說:"不是我亂講話,其實你也不是沒看見,你看看,龍溪鎮死的人,連三趕四的,下一個……"

  "反正不是你。"

  正在這時,他們聽到視窗邊有人叫:"鄧老闆,鄧老闆,快快出來把你家的狗牽走。"

  鄧金名以為那人怕他家的狗,就站了起來,對那個叫他的漢子說:"你看你牛高馬大的,還怕狗?"

  那漢子嘁了一聲,說:"鄧老闆莫講笑話了,你快出來看,要出大事了哩。"

  姚七姐好像預感到什麼似的,對鄧金名說:"快出去看看。"

  鄧金名也感到有什麼事了,就跨出他家的大門。

  大門口,他家那條喚做"黑三"的大黑狗正在用兩隻前腳在地下發了狂似的刨著什麼,地上的黃土直往後面飆去。它的嘴裡流著透明的涎水,嗚嗚咽咽地低聲叫著,像哭喪一樣。

  鄧金名看了,半天出聲不得。姚七姐跟著他後頭也出來了,看到這幕景象,嚇得驚叫了一聲。

  龍溪鎮的人都知道,狗刨坑,要死人!

  天還沒斷黑,鄧金名就關門了。如果在平時,再怎麼著也要吃了夜飯才關門。但今天不同,兩口子心裡像是藏著什麼事,心驚膽戰的,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就會出現什麼意外。鄧金名一向為人和氣,這天更是謙和得不得了,人還沒走攏來,先賠上笑臉,輕手輕腳地走路,輕言細語地講話。他怕哪個動作不妥,哪句話不對頭,就會惹來殺身之禍,天一黑,就急急忙忙地把門關了。關上門的那一刻,才悄悄地噓了一口氣,而心裡並沒輕鬆下來。

  香草丟了一塊骨頭給黑三,說:"一條狗都把你們嚇得沒魂了,好笑哦。"

  此刻的黑三正安靜地臥在香草的腳邊,津津有味地啃著骨頭。

  姚七姐白了香草一眼,說:"你一個妹崽家曉得哪樣。"

  鄧金名悶著頭,喝泡酒。

  香草不服氣,說:"你們看黑三那麼乖,那麼聽話,它不是掃把星哩。你們真要是聽了那些亂嚼舌根的話,把黑三殺了的話,我也不想在這個屋裡待了。"

  早上,那個告訴鄧金名說他們家的狗刨泥土的漢子,從隔壁那家賣漁網的店子找了一根繩子,嘻嘻哈哈地就要去勒黑三,被鄧金名攔住了。

  漢子說:"鄧老闆,你莫捨不得讓兄弟們吃頓狗肉,要死人的哩。"

  鄧金名淡淡地說:"死人不死人,是天意,和狗有哪樣關係?"

  這樣,黑三躲過了一劫。

  三人吃了飯,也不東家走西家串了。姚七姐就著煤油燈繼續做她那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活,鄧金名往常這個時候,都是到茶樓裡去喝茶打字牌,這時,待在家裡,不曉得做哪樣好,老不老早地上床睡去了。而香草呢,也不出去瘋跑了,小節不在家,和那些姐妹們玩起,也沒有什麼意思。於是,她上到三樓的閨房裡,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呆呆地想心事。

  視窗對著舞水河,河裡,又傳來了花船上那些嬉笑打鬧聲。風很大,那些聲音被呼呼的河風一吹,東倒西歪的,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很是令人煩躁。香草啪地把窗子關了,又把被子使勁往腦袋上一提,把自己全部蓋了起來。那些聲音,就低了下去,聽不清楚了。

  她就這樣,蓋一截,露一截,腦殼是熱的,腳是冷的,想著舒小節的點點滴滴,想像著他在學校裡,怎麼上課怎麼做作業。想得最多的是,他是不是和學校裡的女學生一起吃飯,一起上街。她就這麼樣胡思亂想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中,香草聽到有一個人輕輕地上樓。腳步踩在木樓梯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她家的樓梯已經有些陳舊了,人一踩上去,就會發出痛苦的吱嘎聲。她的爹爹是個很小氣的人,不到樓梯舊得用不得,是絕對不肯掏錢出來修的。爹媽住在二樓,這個時候了,他們不可能上到三樓來。何況,那聲音也不像是人的聲音,一步一步,吱嘎吱嘎,顯得生硬極了。她聽慣了爹媽上樓的聲音。爹爹的腳步聲乾脆、俐落,媽媽的腳步聲呢,輕盈、柔和。不過,不是人的聲音,那是什麼的聲音呢?夜應該很深了,連舞水河上的花船都沒有一點動靜了,沉寂得有些可怕。也許是下半身冷,她清醒過來,把被子掀開,眼睛盯著門,耳朵在仔細地聽著。真是奇怪,當她想聽清楚時,那聲音又沒有了。

  香草想起白天她家黑狗反常的舉動,想起鎮上那個古老的傳言,心裡也不免害怕起來。如果是在白天,她什麼都不怕,而現在是在夜晚,是在她看了那狗的舉動,又聽了人們的傳言之後,她就有些害怕了。她重新把被子蒙在頭上,這一次,是把全身都躲在被窩裡,認為可以抵擋些什麼。過一會兒,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吱嘎吱嘎,清清楚楚,是上樓的聲音,她的頭髮立了起來,背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緊張得不敢喘氣。

  聲音還在繼續,她想起這是在自己家裡,爹媽就睡在樓下,於是猛地掀開被子,大聲叫道:"媽--媽--"

  聲音戛然而止。而且,她感覺得到,就停在她的門外。

  她又喊道:"爹,媽--"

  很奇怪,她的聲音像是被一床巨大的棉花被子捂住了一樣,只在自己的房間裡迴響,根本就不能傳到外面去。她似乎還聽到了自己透著驚恐的聲音在四壁上碰撞發出的回聲,顫顫的,短短的。這一下,她無計可施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搞鬼。

  於是,她下了床,赤著腳,悄悄地走到門邊。她把耳朵湊到門板上,聽到門外有細小的呼哧呼哧的聲音,像是在喘息,卻又不像人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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