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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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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頑皮,她的忠貞,她的時而嬉笑,時而沉靜,時而憨態可掬,時而精靈古怪,都讓他深深地著迷。 如今,捧著這只她親手繡的鞋墊,回蕩在他耳邊的話,卻是她臨去的那句。他清楚地記得,當她把這只鞋墊送給他時,她說:"我們一人拿一隻,不管相隔千里百里,都曉得對方在想什麼。你千萬要記住的是,我死了,你萬萬不可墊到鞋子裡……" 他清楚地記得,他還沒有等她把話說完,就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一愣,又是感動又是好氣,掙脫了他的手掌,說:"我們這裡就是這麼講的嘛,活人不能墊死人做的鞋墊,穿了,那就要跟死人一起去死哩。你曉得不咯?墊子也分公母,母的去了,千方百計地要找陽世裡那一隻公的。" 田之水說:"那只是傳說罷了,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講出來啊。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再不許你講胡話了。" 她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把握不了自己命運的憂慮和迷茫,幽幽地說:"你們文化人的心啊,又軟又脆,摸都摸不得,輕輕碰一下,都要出血哩。" 田之水今天早上起來,把她的告誡忘到了腦後。他只有一個想法,把她送給他的鞋墊墊起,感受著她通過鞋墊傳給他的溫暖。於是,他就把這只鞋墊墊到皮鞋裡了,想不到,剛到教室,心裡就像貓抓一樣,腦殼裡也渾渾沌沌的,不知道上課時講了些什麼,不知道他對汪竹青做了些什麼,後來暈過去的情節,更是一無所知了。 "金名"糕點店的一家三口,在店的後間吃早飯。在這裡,可以看得到前間的視窗,如果有人來買糕點,他們可以端著碗到前間去,給顧客拿糕點。 香草挑三揀四的,只吃了幾口,就把碗往桌子上一頓,要走。 香草的媽姚七姐問:"又是去找舒小節?" 香草氣呼呼地說:"你們就怕我去找他,告訴你們,不是。他到靈鴉寨找他爹去了。" 鄧金名和姚七姐同時驚問道:"什麼,他真的去靈鴉寨了?" 香草哼了一聲,就噔噔噔地上了樓,砰的一聲,把自己關在了閨房裡。按說,這個時候,她應該等爹媽把飯吃完,就去收拾鍋碗行頭。她的爹爹鄧金名到前間去招呼生意,她的娘去做些針線活兒。而今天,她受了氣,就管不了這麼多了。 鄧金名夫婦的臉上就灰暗下來。不是因為香草的賭氣,而是替舒小節感到擔憂。姚七姐說:"你昨晚不應該要小節去靈鴉寨。" 鄧金名辯解說:"他遲早會去的。" "他媽都沒給他講,怎麼會曉得?個個都莫講,他怎麼會曉得?你這人,活了大半輩子,就是腦殼裡少根筋。" 鄧金名聽厭了她的嘮叨,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翻來覆去就那兩句現話,我耳朵都起老繭了,別個的事我們也操不了那麼多的心,你這當媽的,好好操操香草的心吧。" 鄧老闆兩口子只有這麼一個獨女,愛她愛得要命,她想要什麼,除了天上的月亮,什麼都可以給她。她想做什麼,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也隨她。不過,除了殺人放火之外,還有一點--不能和舒小節好。今天吃飯的時候,老兩口剛剛開口說了這話題,就被香草給噎了回去,叫兩口子開不得口。香草自小被嬌寵慣了的,性子全然不像她爹那麼和氣,倒是很像她的娘姚七姐,又豪爽又潑辣,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眼裡容不得沙子,心裡容不得疙瘩。 香草連珠炮似的問他倆:"小節人不好嗎?小節人不聰明嗎?小節長得不英俊嗎?小節家裡不富有嗎?小節爹媽人品差嗎?" 哪一點都容不得人反駁,鄧金名兩口子只有張口結舌的分兒。 等樓上砰地傳來了關門聲後,鄧金名才搖搖頭:"女大不由爺了。" 姚七姐說:"香草性子倔是倔了點,但她也不是沒理由地亂倔一氣啊。" 鄧金名說:"是啊,舒會長家的少爺能看得起香草,也算是上天給香草的福氣。只是,落到我們家,就是香草的災星哩。" 他說著,眼睛就很有深意地瞟了姚七姐一眼。 姚七姐眼睛一瞪,說:"瞟什麼瞟,難不成,這事還怪我?" 鄧金名趕忙說:"不不不,不怪你,怪我,好了吧?" 姚七姐的眼神就有些黯淡了,說:"要怪,也只有怪瑪神……" 鄧金名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這話你可千萬說不得啊。" 姚七姐就閉了嘴,心裡默念著請瑪神原諒的話。 鄧金名見姚七姐不做聲了,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姚七姐瞪了鄧金名一眼,說:"男人歎氣家不富,女人歎氣命不長。一個大男人,怎麼搞得像個婆娘一樣?" 鄧金名冷笑道:"這個年辰,這話該倒轉來講了。" "怎麼倒轉來講?" "應該是,男人歎氣命不長,女人歎氣……" 姚七姐一聽,心裡似乎痛了一下,也像香草那樣,把碗重重地往小方桌上一頓,說:"你紅口白牙的,亂講什麼!呸呸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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