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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他在理工大的院子裡轉悠著等寇明提,卻接到了江婧穎的資訊,他沒好氣地回道又被人耍弄了。她乾脆來電勸說道:「不會的,我們上次也有這要求,據說是依照考試規定。我感覺你們市是真心實意搞公選的,要不也不會搞恁大動靜。真要作弊,用得著那麼大叫特叫,什麼作弊手段不能用啊。千萬別喪失信心!」

  寇明提一直到交卷鈴聲響起才出考場,見面就牢騷:「怎麼總感覺不管是出題,還是監考的做法,都對外地考生不利。既然想用本地人,何必要面向全省呢?」

  陳梓浩又來勸寇明提:「不會不會,要是想用本地人,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考完還管它幹嗎,我請你喝兩杯吧。」

  路上,寇明提忽然說:「還有個市同時也在搞公選,不行咱倆去報名試試?」

  陳梓浩搖頭說:「不瞞你說,前兩年南方企業高薪聘請我,我都沒去,現在到別的市報公選,我更不會去!」

  正說著,一個攝影記者來到他倆面前,問寇明提:「聽口音你是省城的吧,想請你談談為什麼參加這座城的公選。」

  寇明提立馬精神抖擻,大方地說行啊!他鎮定地對著鏡頭,大談這座城領導開明、思想開拓和全面開放。並說大家都知道,當前不止一個地方在搞公選,外地的幹部能選擇參加這座城的公選,難道不是因為這裡強大的吸引力和美好的發展前景嗎?

  陳梓浩站在一旁拿著寇明提的公事包,對著老選友神采飛揚的狀態發呆。這是個知道什麼場合說什麼話的主兒啊,我真是自愧弗如,一定要聽聽他是怎樣修煉成的。

  兩人找個小飯館,陳梓浩習慣性地在大廳找個座位,他和朋友同學們吃飯一般都是坐大廳的,要的就是熱鬧隨便的氣氛。寇明提掃視四周,見並沒幾個顧客,也坐下了。還沒說上兩句話,那幾個食客就大聲大調大喊大叫起來,寇明提皺著眉頭,嫌環境嘈雜。兩人只好又轉移到里間。寇明提聽了陳梓浩這幾年的曲曲折折,直歎不容易不容易。當然,他也講了自己的經歷,還總結出不少人生感悟。

  寇明提被省直單位錄用後,被分配到家鄉新都縣進行為期一年的實習鍛煉。他也是個出身貧寒的人,從父輩開始才脫離修理地球的宿命,所以勤奮、聰慧和機靈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質特性。他到小鎮後,雖然極力想和幹部們融為一體,但愛學習愛總結的習慣就是改不掉。沒有工作任務時,他愛翻報刊愛剪報,領導講話、大政方針、時事政治什麼的,都要收集。他還堅持記工作日志和心得,立志要像曾國藩那樣,做個既做事又立言的成功人士。正是這些習慣的堅持和一貫積累,為他以後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用句老話叫拿出乾糧就是饃,現在的流行術語叫成功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人人都在等待機遇,但怎麼去等卻因人而異。寇明提的理解是:「機遇」實際上是兩層意思,就是「心機」加「等待」。他總結,有人把「心機」直接放在「等待」上,一邊死幹,一邊苦熬,相信總有一天機會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屬於幻想型;有人把「等待」寄託在「心機」上,工作基本不幹,到處打聽鑽營,相信機會是跑要出來的,屬於投機型;有人則是抓住機遇,將心機放在自身的積澱和提高上,沒有機會是老天不照應,有了機會則要抓住不放,屬於務實型。那麼,什麼能使眼前的機遇不稍縱即逝呢,能力要起重要作用。機遇往往具有偶發性,你苦心等它時,它遲遲不來,你喪失信心的時候,它卻突然降臨了。所以,人要時刻準備著。

  寇明提說:「不想當將軍的不是好士兵,不想發財的不是好老闆,不想晉升的也不是好幹部。人不管幹什麼,如果沒有起碼的上進心,沒有人生的既定目標,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作為一個心懷抱負的男人,我不希望年輕時被稱為『小寇』,中年後一直到死就被稱為『老寇』了。在我老態龍鍾的時候,被人恭敬地稱為『寇老』,也不枉世上走一遭。」

  對農村工作,寇明提和陳梓浩的看法不一樣,這和兩人從小生活的環境有很大關係。他在小城長大,農村的落後和苦難,百姓的艱辛不易,經常發生在他身邊,既潛移默化,又司空見慣。所以,他在小鎮工作,是以一種恬淡超然的心情來學工作經驗的。而且他不屬於這裡,對人對事用不著唯唯諾諾縮手縮腳,也就經常顯出他的機靈來。

  那天,縣委書記來小鎮調研,在離水庫邊不遠處,一塊墳地呈現在書記面前。這塊墳地面積很大,一橫排密密匝匝地埋有十多個墳塋,估計有七八排之多。如果不是一排排的楊樹苗,誰都認為那墳就是沙丘。他慍怒道:「兩年前不是讓把墳頭平光嗎,你鎮上為啥還有恁多墳頭?」

  寇明提正好分包這個村,他面對這位元相當於省直單位中層級別的縣委書記,表現出不亢不卑的樣子,說道:「這是烈士墳,解放縣城時留下的。當年這兒打了場遭遇戰。上點歲數的群眾講,犧牲的戰士一個摞著一個,堆滿一牛車就拉過來埋在這兒。牛車整整拉了一天,才把烈士們埋完。」

  縣委書記緩和了神情:「既然是烈士墳,就好好拾掇拾掇,荒草湖泊的,對得起烈士嗎?」本來他邊聽邊走已經過去了,忽然又折回來,向墳地裡走去。墳上雜草叢生,十分淒涼。縣委書記自言自語道:「慚愧啊!我竟然不知道這裡埋葬著恁多革命烈士!他們一定都很年輕,卻在曙光到來的前夕永遠躺在這裡了!」

  第一排墳前有塊小半截石碑,石碑只有床頭櫃那麼大,上面隱約有些字跡,依稀能認出「××團部一九四八年」字樣,別的字就模糊不清了。他問道:「村上咋不把石碑換個新的呢?時間一長,誰還記得清?」

  鎮委書記正不知怎麼回答,寇明提又彙報道:「這事責任在我!鎮黨委已經做出決定,要把這裡建成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我是分管的,沒有抓緊落實,只是先搞了下綠化,把樹種上了……」寇明提知道這一時期都在講愛國主義教育,就一閃念聯繫上了。

  縣委書記知道這位精明的年輕人是省直下派的選調生,就溫和地說:「那就抓緊落實嘛。」

  鎮委書記思想這才跟上來:「是是,我們下步在搞好綠化的基礎上,準備蓋幾間陳列室,先對鎮屬學校開展一次紅色教育,申請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他暗忖這寇明提腦子活,還敢於替領導承擔責任,解領導之圍,有前途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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