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選(37)_學達書庫

三十七

　　哥哥隨口說：「養兒不就是為的這嘛。浩子，說說你的事吧。」

　　父親這才明白大兒子不是專門回家看他的，頻頻用筷子指點著：「好小子，原來你是浩子叫回來的呀！」

　　陳梓浩就把市里搞公選的事說了，父親果然連連搖頭：「你嫌上次丟人還小哇？還真認為這官兒是考出來的？科舉是考官的，可惜早在這座城裡廢除了。」

　　哥哥不同意這觀點：「這和科舉扯不上。考！不考白不考！這和做生意一樣，說白了就是投機和賭博，又不費本錢！你看我……」

　　「少說你！」父親佯斥道，又溫和地問陳梓浩，「你想好沒？」

　　「老頭！我對你有意見，打小你就不待見我。當初我上學上得好好的，你說家裡困難，供不起倆學生，非讓我當老大的擺高姿態，明明是你不讓我上了，還讓我親口對浩子說——你上吧，哥支持你。」

　　「咦！我一直感激你到現在，原來當初你是假情假意呀！」陳梓浩叫道。

　　父親看著兩個還算成器的兒子，笑道：「別胡鬧了！我不那樣辦，你們弟兒們能有恁親？」

　　「嘿嘿，也是！老頭，那陣子你明明看國有商業不行了，非讓我去接你的班，這下可好！我還沒當幾天主人翁哩，稀裡嘩啦，就下崗了！」

　　「你下崗了不假，咱家不也出個富翁不是？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陳援朝說。

　　「啊？嘿！倒也是。」哥哥感覺良好地應道，馬上又訴苦，「當年我受過多少苦哇，差點就打光棍了！我是萬般無奈抹下臉皮，才到大寺市場學做生意的。沒有本錢就先從販賣襪子開始，栽了多少跟頭才摸著門道。那時還沒有義烏市場，溫州人也來做生意，天南地北的客戶每天上萬人，那段時間，我覺得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撿錢！」他又變得喜滋滋的了。

　　一家人當然記得，當時那紅火勁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生意顧不過來了，平時看不起他的高中女同學竟屈尊就駕主動來幫忙，一來二去同學倆就合併同類項，開成了夫妻店。現在有了房，有了車，準備向房車的目標進軍哩。

　　陳梓浩叫屈道：「我考上大學怎麼著？還不是給人打工？」

　　「倒也是！算命仙兒說了，功課不好的人，將來發財的多；學習好的人，雞刨命的多。」哥哥佐證道。

　　「好了！浩子，別怪我給你潑涼水，你是不是拿定主意了？」

　　「我不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嘛！」

　　「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我們不瞎參謀，亂了你的心。想考就考吧。」

　　「好吧。我想報個群團崗位，清水衙門沒人爭。」陳梓浩尋思父親一定會支持他的報考志願，可父親卻讓他報和所學專業相近的崗位。陳梓浩知道父親心裡深藏復興商業的夢想。這個單位自設立以來就命運多舛，作用重要時就加強，職能擴大了就分割，作用削弱了就裁撤，實行市場經濟後，又顯得重要了，職能強化到無以復加的程度，目前是個很大的系統。這樣的單位，可以想像有多少人趨之若鶩啊！

　　果然就聽父親說：「別以為我腦萎縮了，我還不渾哩。這座城要想發展，得搞三產，商業不就是三產嘛。你要是公選上了，好好幹幾件實事，把咱這座城的老傳統抓抓。」

　　陳梓浩聽著父親充滿自豪又飽含理想主義的話，低頭默不作聲。

　　「好了，報吧報吧，你當了官，我不就有了勢了嘛！」哥哥的電話一直不停，早已坐不住了。他從手包裡掏出一遝錢丟到桌子上，「這是倆月的贍養費，我有事，走先。」

　　「別跟打發要飯的似的！孝不孝看的是心！」老爺子瞪眼道，「再說，老子是替你保管錢哩！我問你，聽說你和媳婦生氣哩，別恁多花花腸子，咱陳家不興這！」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