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選(33)_學達書庫

三十三

　　陳梓浩別好胸卡，看著小夥子笑了一下，往一樓處長室走。他經歷過磨煉，受夠了閒氣，知道當下屬的不易，尤其對新員工更加友好。儘管他在公司裡是個中層，到了社會上大概也不會被認同為幹部身份，但作為一個管理者，給新進員工一個善意的提醒、一個滿意的微笑，也許會激勵他們很長一陣子。進入社會以來，他被領導過，也領導過別人，始終掌握一條原則就是：我不一定總是幸運遇到好領導，但我一定要努力做個好領導。

　　到了辦公室，他先把昨天銀行的哥們兒給他透露的關鍵資訊回味了一遍，準備等裘總監一來就馬上彙報。掏手機看時間時，突然想起了江婧穎。江婧穎啊，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咱倆這輩子是怎麼了？

　　當初陳梓浩在大學是備受注目的對象，他桀驁不馴的特質，迷住了幾個女同學。這些可愛的小女生隔三差五地到他跟前，問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氣，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測驗，以驗證在他心目中到底處於什麼莫名其妙的位置，然後躲到校園的古建築後面，或垂淚傷心，或吮唇竊喜，或切齒痛恨。陳梓浩則故意表現出不開竅的樣子，由著女生們逗樂。唯有一人對他不理不睬不冷不熱不近不遠，她冷眼看著陳梓浩和別的女孩瘋，陳梓浩也注意她和男孩鬧，兩人無論和別人鬧得多麼燦爛，雙方卻從來不開玩笑。她就是江婧穎，一個來自漢水流域的女孩子，山靈水秀滋潤著，出落得皮膚光潔細膩，吹彈即破，與黃河沿兒風沙下的女孩肌膚截然不同，男生們私下裡叫她「玉芙蓉」。好事的同學偷看過她的表格，說江婧穎出身高幹家庭，父親在當地身居要職，母親也是縣級幹部，對於這樣的「玉芙蓉」，「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平心而論，江婧穎從來沒有在人前顯擺過家庭出身，但她身上高雅的氣質是胎裡帶的。兩人都是學生會幹部，系主任的得力幹將，文藝活動的金牌主持。

　　男女之間把緋聞叫得滿天響的，往往是沒有故事可言的，反而正經矜持的，心早就跑到對方身上了。到大三的時候，陳梓浩就把他倆的事給父母說了，父親得知江家的背景後，擔憂地說咱高攀不起啊，女方即便同意，你將來也要受氣。母親說咱家要的是個能出力的媳婦，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江婧穎也偷偷做了同樣的事，父親問的是小陳這小夥子人品才幹怎麼樣，母親卻一再強調門不當戶不對，將來走動不方便。兩人一碰情況，都一笑了之，我行我素。

　　分歧出在實習期間。江婧穎來電話說她是家裡的獨生女，父親想讓他到那座城工作。陳梓浩想這不等於自己成上門女婿了嗎？再說仰仗岳父發展自己的事業，一輩子不就得仰人鼻息？再說，這座城的人戀土情結素來深厚，不願在外闖蕩的人多，而陳家就是其中之一。這樣來回溝通了幾次，分歧卻越來越大。後來，江婧穎寄來一封紅筆信，陳梓浩氣憤異常，就不再奮爭，選擇了放棄。雖則兩人感情終結了，但江婧穎一直被他珍藏在靈魂深處。心中有她，陳梓浩視其他女人如同草芥。

　　陳梓浩不止一次想他倆之間的緣分，得出的結論是她和他就如兩條平行的鐵軌，只能平行不可交叉。每到他人生關鍵時刻，她就及時站出來支持他鼓勵他，這就是紅顏知己吧。男人一生中有個紅顏知己足矣！想當年，他怎麼能知道有選調生的政策？不就是江婧穎說的消息，且極力支援他報名考試的。

　　那段時間，系主任曾不止一次給他們這些即將走向社會的大學生灌輸國家將不包分配、學生們自主擇業的政策，點撥「辦事情靠關係」的中國國情。陳梓浩出身工人家庭，遍查五服以內的親戚，連居委會主任一類的官兒都沒做過，在這樣一個什麼都要走門路的社會，讓他坐等天上掉餡餅，不是笑話嗎？

　　正鬱悶著，江婧穎神秘地告訴他一個就業捷徑，就是報考選調生。她說是從爸爸那裡知道有這個政策的，這是國家培養後備領導幹部的重要舉措，主要在重點大學的優秀應屆畢業生中選拔。前幾年因為國家形勢影響暫停，今年又開始實行了。聽說學校有指標，讓他多打聽打聽。

　　陳梓浩欣喜若狂，不管怎麼說，有路子總比沒路子強。他說咱倆一塊兒考吧。江婧穎說：「我得能考上哩！再說，學生會幹部、三好學生才有資格報考，我不夠格呀，系裡也未必會推薦我。你考吧，一定能行的！」陳梓浩受到鼓勵，就開始注意這方面的資訊。

　　果然，對他一向器重的系主任悄悄給他講的一席話，驗證了選調生消息的真實性。系主任說：我能做的只能是這些了，適合你走不適合你走，全靠自己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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