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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梓浩沒聽出來,只是感覺很爽,腦子裡的那根筋在酒精的刺激下變得異常興奮:應該早點彙報給荀尚仁,好讓他有個思想準備。先把考核的事應付過去,轉正定級才是正事,青苗款的事先放冷再處理吧。他覺得自尊和人格慢慢被乙醇泡軟了,勒令自己一定要抹下臉,違心說上兩句好聽話,讓荀尚仁高興。對!找荀書記去!他起身往外走,大家以為他去衛生間,誰也沒在意。

  要在正常狀態下,陳梓浩至少不會如此莽撞。他沒注意到荀尚仁的老房間裡黑著燈,也沒聽見隱約壓抑的聲音,自我感覺是很有風度地推門進去的,可在別人眼裡,實不亞於破門而入!暗鎖被撞到地上就是明證。陳梓浩朦朧中看到兩堆白花花的東西正膠著在一起,一聲巨響後,上面那堆東西緊張地撐起身子,大叫滾出去!下面那個則是尖叫一聲。陳梓浩聽出來了,人,是人!是再熟悉不過的人發出的聲音,是荀書記和老闆娘!而這時,如果他不出聲拔腿就走,或許荀書記兩人只顧驚慌而不會看清來人。陳梓浩卻自作聰明,掩飾地叫道:「廁所裡咋沒燈呀!」

  也合該出事,正好村支書從衛生間回來,聽見這話,笑這陳鎮長恁高個子,原來竟是麥秸垛,才幾杯酒下肚就打發了。他忙過來攙扶:「嘿,走錯了!我開的飯店咋能不安燈,你看看!」村支書輕車熟路地一拉燈繩,刺眼的光就毫不留情地照到了齷齪的地方!

  陳梓浩落荒而逃,好像跟老闆娘抱在一塊兒的不是荀尚仁,而是他自己。他變得清醒了:壞大事了!瞧這婁子捅得,大發了!

  第二天,正當他考慮如何面對荀書記時,發現書記辦公室依然是鐵將軍把門。黨委秘書逐個交代鎮領導,說荀書記有急事連夜進京了,原定上午的碰頭會取消。陳梓浩一下子從心裡涼到腳跟,荀書記出事了,來不了!難道被綠帽子支書打壞了?但不管怎麼著,既然黨委秘書來傳達指示,說明荀書記至少還活著。

  陳梓浩心裡亂如一團麻,萬分懊悔是不消說的。他深刻檢討自己,怎麼總在黃湯麵前吃敗仗!後來老宋給他說,在鄉下遇到這種事是要倒楣的,破解的辦法是當場掏出傢伙撒一泡尿以穢沖穢。可當時容不得他這麼做,況且也不知道呀。他預感出不妙來了。

  忐忑中過了一周,荀尚仁仍沒來上班,而考核組也沒有來。陳梓浩急得如同百爪撓心。他不知道,一把手不在單位,考核組能來嗎?考核組真要來,不和一把手聯繫,難道會直接和你陳梓浩聯繫嗎?陳梓浩無心在鎮上,就跟倪鎮長請假要回市區家裡。倪鎮長笑嘻嘻地看著他,眼光裡好像含著什麼意味深長的東西,爽快地應允了。

  路過飯店的時候,他張惶地看過去,飯店依然開張,紅紅火火。

  好不容易打聽到荀書記回來了,陳梓浩以送報紙為由,硬著頭皮來見他。荀書記下意識地摸摸眼眶,還依稀有青色的淤記。陳梓浩再傻也不會主動提那晚的事,就假裝關心地問起北京之行的收穫,荀書記說就那個球樣。

  兩人尷尬了一陣,陳梓浩囁嚅半天,巴結地說:「我跟荀書記幹一年多了,上邊……要來考核,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荀書記你多包涵啊。」

  荀尚仁哼道:「你是跟我幹的嗎?我們都是給黨幹的!私情能代替原則嗎?不說我倒忘了,考核嘛,無非是走個過場,你老弟恁優秀,害怕什麼?述職報告自己準備吧,組織鑒定由黨委來寫。」

  「唉!」陳梓浩很聽話,又表功說,「老孟把牆壘好了……」

  「算他有眼色,不老實我就整他!」

  要按一般人的常理,見好就收了。可陳梓浩接話道:「書記,別動不動就整群眾。群眾扒牆的根子在青苗款上,早點發下去不就沒事了!」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該咋做!」荀尚仁瞪眼道,「你記住,你是政府幹部,要始終和黨委保持一致,不能有任何違背組織原則的言行!」

  「我也是實事求是嘛!老百姓就認一個詞——實惠,要求也不高,該給他們的給他們,多一點他們也不要,書記你安排老宋把那款發下去吧。」

  「你他媽少教訓我!別動不動就群眾群眾的,群眾是你爹呀!老子在官場上混的時候,你他媽還沒畢業哩!」

  陳梓浩臉皮頓時變得紫紅,從小到大沒挨過罵,罵他母親更是不行。他照著桌子猛拍一掌:「荀書記,我建議你現在刷刷牙,嘴巴放乾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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