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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有縣政府幫我去拆,我拿的是淨地,再難與我沒關係呀。」

  「馬常委要求暫緩開發這個專案。」

  任光達本來還想賴在床上,希望再跟雪梅溫存一會。一聽這話,他突然跳下床,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誰說的?王啟明告訴我,已經列為運陽縣今年為民辦實事項目的,怎麼又變卦了,我現在就找王啟明去。」

  雪梅奪下任光達的手機,攥在自己手裡,「不怪王啟明,是我建議的。」

  任光達睜大眼睛看著雪梅,臉上抽搐幾下,哭笑不得的樣子,拍手打巴掌說,「你建議的?為什麼?你幹嗎要過問財富廣場專案?你怕錢咬手還是怎麼的?」

  雪梅沒想到任光達會歇斯底里,滔滔不絕一連問她那麼多問題,她說,「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感覺有責任建議叫停這個項目,群眾不滿意,幹部受連累,上這樣的項目有什麼意思呢。主要是為你考慮,你不一定有這個實力。」

  任光達在咆哮,「我有沒有實力關你什麼事,你操那麼多心幹什麼,告訴你啊,這個項目要是黃了,你有責任。」

  雪梅更沒想到任光達翻臉不認人,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愛自己,轉眼為項目的事就惡語相加,一把一把刀子往她心上紮。王啟明為她的態度大為光火,任光達又因她的做法惱羞成怒,雪梅受不了了。「你半夜三更的吼什麼,怕人家聽不到怎麼的!噢,項目黃掉,我有責任,我有什麼責任,是馬常委叫暫停的,我有什麼權力停你的項目。你不放棄就算,大不了我面子上掛不住。哼,其實真的,我算什麼,我幹嗎要和你攪和到一起。」

  任光達聽出雪梅自嘲裡的孤獨脆弱,馬上摟住雪梅的雙肩,語調和緩地說,「不是責怪你的做法,也許你的做法是對的。但專案已經運作上了政府常務會,成了運陽縣為民辦實事項目,半途而廢怪可惜的。」

  雪梅感到勸任光達放棄財富廣場專案無望,也就不再堅持。但她還有一個心願未了,她祈求說,「光達,我送給你媽看過了,你再跟我去看看我媽吧。」

  自從任光達向雪梅求愛,雪梅就在思考兩個問題。一是任光達值不值得她終生託付?二是媽媽會不會接受一個商人做女婿,從媽媽對哥哥姐姐的婚姻干涉來看,媽媽一門心思攀高官,把貴看得比富更重要。媽媽曾經說過,富貴富貴,富不如貴,當官為貴,有錢為富,富未必貴,貴必定富。雪梅想起媽媽的話,就沒敢把她和任光達的關係告訴媽媽。但她也意識到,儘管她非常自我,而且發誓不會聽從媽媽對自己婚姻的安排,但她還是希望自己的戀人得到媽媽的認可。她向任光達提出這個要求,不僅經過深思熟慮,而且一點也不過分。

  任光達也的確沒有絲毫吃驚。雪梅提出的這個願望是在貞操獻給他之後,起碼表明雪梅即將公開和他的關係了。無論如何對戀愛中的一方都是需要勇氣和決心的。任光達當初敢於邀請雪梅回鄉下老家喝老娘熬的草鍋粥,雪梅欣然同意,已經給了任光達巨大的鼓舞。現在,雪梅又邀請他去看看未來的岳母,應當說,任光達已經不僅從身體上佔有了雪梅,而且也從情感上俘虜了雪梅。雪梅經過一段時期的冷處理,完全接受了他,並且要帶他回家看看父母,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下一步就該把結婚提上議事日程了。因此,任光達高興不已。但是,有他曾和雪梅姐姐雪榮的關係,他不可能爽快答應雪梅,他鬆開雪梅的雙肩,站起來猶豫說,「哎呀,雪梅,真對不起,我明天還有一個項目要談,急著趕到省城,實在沒空。」

  雪梅看他的目光裡沒有任何懷疑,「到家坐一會就走,不耽誤你談專案。」

  任光達彎腰注視著雪梅說,「本來約好今晚趕過去的,到你這來了,沒走成,我現在連夜趕過去吧。」

  雪梅抓住任光達的手,眼睛裡充滿真誠的愛意,「太晚了,明早起早走吧。那就留下次再看我媽,我先回家跟他們說說。」

  其實,任光達根本沒有什麼事情。收購運河熱電廠項目已經與雪榮簽過了合同,只有他、雪榮和為數不多的市領導清楚,起碼把上千萬的國有資產收入了自己囊中。他本該喝酒慶賀,但他沉得住氣,他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救世主,為恢復運河熱電廠生產幾乎傾家蕩產,一貧如洗了。在雪梅面前,他隻字沒提這一單大買賣。他像一隻巨鱷潛伏在水底,隨時可能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吞下岸邊喝水的一頭小象或一隻麋鹿。但是,即使任光達沒有任何事情,他也不會答應去看雪梅的媽媽陸愛俠。他對陸愛俠曾經恨得要死,不是她的勢利,雪榮就成了他的妻子了。好在天意憐他,在失去雪榮之後,把更加清純的雪梅送給了他。只是他不會面對陸愛俠,更擔心雪榮知道他與雪梅的關係。當善良的雪梅再次向他讓步,任光達並沒有釋懷,而是預感到,他和雪梅的關係即將公開,可能面臨更為複雜的糾葛,但他從不懼怕複雜。

  相比之下,雪梅就單純得多。她稀裡糊塗把貞操獻給任光達之後,沒有考慮更多的後果,而是急於想向父母宣佈,自己找到男朋友了,再也不要爸爸媽媽哥哥姐姐操心了,就這麼簡單。儘管任光達拒絕了她放棄財富廣場專案,又拒絕她回家看望媽媽的請求,一拒再拒,其中必有蹊蹺,但雪梅對任光達給予的理由沒有任何懷疑,或者說即使產生了懷疑,她也無從找出更深層次的背景。誰叫她涉世不深?當任光達和她吻別,雪梅依然情意綿綿說,「我是你的人了,我愛你,再見。」

  送走任光達,雪梅向家裡打個電話,向媽媽報告說,「媽,我在運陽談了個男朋友。」

  陸愛俠在電話那頭吃了一驚,「什麼職務?」

  媽媽的第一個問題就一下把雪梅難住了,在陸愛俠眼裡,女兒起碼找一個正縣級以上的領導幹部,但遺憾的是,已經是正縣級領導幹部的男人不是人到中年有了家室,就是退休在家,或死了老伴,根本不可能有一個與雪梅年齡相差不大的男人在等著娶副縣級的雪梅。因此,陸愛俠為此十分痛苦。媽媽的這個官階標準,雪梅是知道的。但雪梅歷來沒有奉行媽媽的標準擇偶。如果奉此標準,雪梅只有終身不嫁。雪梅回答說,「媽,找對象又不是考核幹部。我找了個老闆。」

  「老闆啊,也行,但一定要大的,不是那些沒素質的包工頭小老闆吧?」陸愛俠認可雪梅的選擇了,但蘿蔔揀大的拿,還是提醒女兒不要輕意賤賣了自己。

  雪梅說,「反正不是那種小包工頭。大學畢業,做房地產的,肯定是有錢的大老闆,但有多大,我說不好。媽。」

  陸愛俠長歎一口氣,「唉,我哪想管你們的個人事情。你們兄妹幾個,你哥你姐的婚姻都是我作主的,現在都過得不順心。你姐最近搬家裡來住了,跟陳利民鬧得水火不容的。王麗上天哭著喊著找上門來,疑神疑鬼的,說你哥在鄉下有外遇,發誓什麼時候去撕破你哥的臉。我一想起他們倆就睡不著覺。這不,早就躺在床上的,你爸爸睡得跟死豬似的,我哪裡睡得著呀?你的個人事情,我發誓不再過問了,但媽還是要告訴你,要麼找個大官,要麼找個大款。我就這兩條標準。你找個有錢的,我高興,什麼時候帶回家來給我看看。」

  媽媽對女兒的擇偶標準從大官放寬成要麼大官要麼大款了,雪梅找的物件占上一條,算是達到媽媽的要求了。得到媽媽的首肯,雪梅睡得踏實了。

  早飯桌上,陸愛俠對雪榮說起雪梅的電話內容。

  雪榮只淡淡說了句,「只要她自己滿意,媽,別問她的事。」

  做女兒的,特別像雪榮這樣懂事的女兒,擔心媽媽阻礙妹妹的戀愛,大概只能這麼帶著輕微的責備勸媽媽一句。

  雪榮跟陳利民鬧彆扭,自從那次回家開不了家門,就一直住在雪梅的房間裡。幸好,雪梅最近一連好幾天沒回家來。但是,小倆口過日子,沒離婚,這麼分居著,算是怎麼回事?雪榮沒急,媽媽陸愛俠卻著急了。幾次當著雪榮的面要給陳利民打電話,「什麼東西,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哩,有多大過節呀,這些天連個電話都不打,我教訓教訓他。」雪榮都把她的電話奪下來。雪榮太清楚了,陳利民最瞧不起她媽的,當著雪榮的面就多次說過她媽許多壞話。當然,那些民間關於陸愛俠的傳聞,雪榮肯定沒聽到過,而陳利民與她吵起架來沒好言,把陸愛俠什麼緋聞都抖了出來。從而證明那句古話,「上樑不正下樑歪」,進而攻擊雪榮。雪榮絕對不是媽媽那樣的人,但她無法擺脫媽媽曾經留給世上的緋聞糾纏。為此,她跟陳利民拼過命。這樣的女婿能聽岳母的什麼勸告,更別說陸愛俠想以老賣老要教訓他了?雪榮的態度是,陳利民是不是對她恩斷義絕,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兒子陳列。陳利民把陳列送爺爺奶奶家裡去了。雪榮去看過幾次,給兒子買了許多好吃的,臨走一再叮囑兒子,「好好念書,聽爺爺奶奶和爸爸的話。」陳列更加沉默寡言了,看雪榮的眼神有點異樣了。雪榮心裡嗖的一下涼了半截,轉臉走時已經淚水盈眶了。兩口子的日子較不得勁。雪榮等著陳利民給她打個電話,但怎麼也等不來。這是不是堅持兩頭大,跟陳利民這麼僵著,看誰熬過誰?雪榮為難了。昨晚,雪梅打電話給媽媽時,雪榮也沒有睡覺,還在網上看新聞。她隱約聽到媽媽電話裡的內容,對妹妹的戀愛並沒多大興趣。自己一頭蝨子還抓不完,她更不會參與雪梅婚姻的任何意見。因為一個人的幸福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裡,一旦受別人左右成了家,哪怕是有一點彆扭,也會把責任推給別人,而把自己當作一個受害者。其實,婚姻的事情誰也說不清。幸福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只要是自己當家作主的,哪怕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受苦挨累,也心甘情願。聽了別人的婚姻,哪怕是錦衣玉食,樓臺亭閣,相敬如賓,稍不如意,也心生不悅,遷怒於人。作為外人,哪怕是兄弟姐妹都千萬別參與一個人的戀愛婚姻。雪榮從個人的婚姻教訓中恪守這個準則。因此,她對雪梅找什麼樣男人做老公,是有權,還是有錢,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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