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63)

六十三

　　白芬拿著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平靜地說：「沒關係，反正我就是你的泄欲工具，我清楚自個的身份。」

　　劉建明神情懊然：「別這樣說，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我對你的感情絕不僅僅是上床。」

　　「是嗎？」白芬反問一句。

　　劉建明沒有說話，起身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材料遞給白芬。「前些時我在城南看好一處複式樓，想送給你，這是合同，你在上面簽個字就行了。」

　　白芬搖搖頭，神色平和而豁然：「不用了，我有一套房住就夠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老公沒本事，我自己也沒本事，你幫我完成了這個心願，我感激你。我沒什麼好報答的，只有這身白肉。上一次床不夠，可以上10次，10次不夠就100次，100次不夠就……」

　　「別說了！」劉建明喝道。

　　「……1000次，直到你夠了膩了為止。」白芬平靜如水地繼續說完剛才沒說完的話。劉建明躺在床上，神色痛苦不已，雙目有氣無力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個字：「滾！」

　　白芬依舊平靜地穿好衣服，臨走之前說了一句：「你什麼時候需要我了，就吱一聲，我會隨叫隨到的。」

　　在丈夫秦文夫遠走北京之初的那些日子裡，白芬沒未覺得有什麼不適，她一如往常地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時不時為刻苦學習的兒子做一頓好吃的，興致來了會在雙休日去美容院做做美容。隨著時間的推移，秦文夫走後在家裡所形成的空虛狀況才慢慢顯露出來。此前家裡一切大小事務，包括交水電費、修水籠頭都是由秦文夫全包的，自己有個三病兩痛的，定會得到丈夫及時的慰問，而現在，則由她獨自面對一切。她時常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夜裡一個人睡在寬大的床上，會感覺一種刻骨銘心的寂寥。她這才意識到那個一直瞧不上眼的男人竟然對自己如此重要。

　　秦文夫遠走北京的近兩年內，只今年春節回來過一次。白芬當然不知道男人遠走北京的真實意圖，回來時曾問他在北京過得習不習慣，呆得不舒服就跟領導申請一下調回來。秦文夫回答還行，聲言龍陽肯定沒有北京好。他神秘兮兮地表示，在北京的辦事處可以撈油水呢！老公這樣的表態讓白芬確信他對自己跟劉建明的關係一無所知，當初的一丁點懷疑也煙消雲散了。

　　胡逸文的婚後生活過得滋潤無比，新婚帶來的新鮮和刺激讓他容光煥發精神抖擻。他以他不長的婚姻經歷發現，男人還是結婚好，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甜蜜之感，作為單身漢是體會不到的，至少每天下班回來有可口的飯菜，晚上有穩定的性生活。他是一個知足常樂、平凡庸常的男人，他不企望什麼大成功大發展，只想經營好自己的小日子：掙著一份不多不少的工資養家糊口、侍奉寡母，業餘時間看看書，寫寫文章，掙點稿費，順便陶冶下心情——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他的這種生活態度得到了妻子周曉妍的高度贊同，這個普通平凡的女人在持家方面有著特殊的才能，不僅將小日子打理得條條順順，也將老公婆婆招呼得妥妥貼貼，甚至和姐姐胡逸芳一家也相處得極為融洽。這一切讓胡逸文領略到了什麼叫凡俗的幸福。

　　但他這種安穩庸碌的生活被邱瑞批得一無是處。那一次邱瑞攜女友余婷來到他家登門拜訪，對逸文說：「老胡啊，你應該出去闖一闖，逛一逛，一輩子守著房子守著老婆能有什麼出息？」胡逸文笑著說：「我沒到你那種境界，我也知道自個能耐。」

　　四平八穩、單調無趣的教師生活讓邱瑞熬過3年之後終於忍無可忍，鼓動女友跟他一起辭職，背著一把破吉它南下深圳尋夢。他在一家夜總會做了大半年DJ，又辭了職北上京城，在酒吧唱過歌，在娛樂公司做過策劃。北京駐留的時間也沒超過一年，之後又西去遙遠的西藏，半年之後跨過西藏去了新疆。「新疆人個個都是音樂家，那種民間迸透出來的優美音樂讓人欲罷不能，怪不得會出一個王洛賓。這次要不是你結婚，我可能在新疆還會多呆一陣子。」邱瑞摸了摸自己長及肩膀的頭髮略帶遺憾地說。

　　胡逸文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趕緊成個家，30歲了，難道打算一輩子晃下去？」

　　「你看看你，」邱瑞嗤之以鼻，「說話的腔調跟我爹媽一模一樣！這次回龍陽我順便回了一趟老家，我爹媽那個急啊！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要我在省城找個安穩工作，買個房子把婚結了，他們說他們願意提供房子的首付。我就納悶了，我現在還不想結婚，就算結婚幹嗎非要買房子啊？他們也就一對普通工人，竟然堅持拿出養老錢給我買房子，真是不可理解。你看人家西方人活得多灑脫多自由，想到哪兒去玩了就辭掉工作，開著車去了，到了一個地方，又開始租房開始生活。就算結婚也是租房子，而且很多人都是一租一輩子。哪像中國，一輩子就被一套房子束縛死。悲哀！」

　　胡逸文笑笑說：「這跟中國人的傳統習性有關。在中國人的價值系統中，『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但家又是一個比較空泛的概念，像水一樣流動不定，只有用缸將水裝起來，才有意義。那麼房子就是這缸，只有房子和親情、親人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家』。而且有了家之後，中國習慣安土重遷，房子構成了他們安身立命之所，沒有房子，他們就感覺有一種無根的飄浮狀態。所以，房子對中國人來說，絕對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物件。說得誇張點，房子已經內化成一種幸福圖騰。」

　　邱瑞點頭贊同胡逸文的說法，但他又表示並不打算這樣做，「在龍陽呆一段時間後，我們準備去雲南麗江，聽說那裡有許多尋夢的藝術青年。」

　　胡逸文笑道：「你小子有個性，命也好，也就是遇到了餘婷這樣的好女孩，碰上挑剔一點的，鬼跟你！」

　　邱瑞呵呵而笑，抱過旁邊的女友說：「那倒也是。這些年跟我走南闖北飄浮不定，有時候想想挺對不住她的。」

　　一直沒插話的餘婷憤憤不平地說：「我是上了他的賊船騎虎難下！我現在都不敢回去，只要我回家，我媽肯定不會讓我離開了。有時候我挺羡慕曉妍姐，在自己的小窩裡跟自己相愛的人廝守終生，多幸福！其實我現在感覺特沒安全感，身心也疲累……」

　　邱瑞批評了女友的想法：「淺薄！跟我一起怎麼就沒安全感了？對女人來說，真正的安全感來自男人，來自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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